响在静谧的书房之中,立刻就打扰到了坐在角落里翻着书本的闻人伊。穿着白袍的女人抬头,淡淡的扫了端坐在案前的皇帝一眼,轻易的就看到她拧着眉沉默的模样。
那样思虑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柔和的脸上太过吸引人,不得已的,闻人伊又多看了她两眼。敏锐的皇帝很快就察觉到坐在角落的女人在看着自己,于是转了视线,目光不期而遇。
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竟然有了缠绵的错觉。闻人伊握着书本的手指紧了一下,很快偏开了视线,低头,将目光落回了自己手中的书上。
皇帝见此,弯唇轻笑,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双手落在扶手两侧,推着轮椅走到了窗边。她伸手,拉开了卷帘。冬日冷冽的光透过窗纱传了进来,带来了不同于烛火的透亮光明。皇帝拿起窗边的木推,吱呀一声推开了窗门。
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展目远望,一园绮丽的冬景映入眼帘。
皇帝呼出一口白气,望着窗外的冬景,似是在和角落里的闻人伊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暮苍山上的梅花开的怎么样了。”
她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被闻人伊听见。原本就一直在用余光望着她的人,抬头,望着她端坐在轮椅上单薄纤细的身影,秀眉轻皱。
皇帝转着轮椅,利落的转身,恰好对上了女人的目光,笑意吟吟,“老师,随孤出去走走如何?”
她背对着明亮的光线,北风自她身后汹涌而来,将她大氅领子上的绒毛吹得微乱。闻人伊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应了一句,“太远了。”
暮苍山便是皇帝行宫所在的地方,距离皇宫至少百里,走上这么一遭,皇帝的腿只怕会因为气血不畅更加疼痛了。
“那……未央宫?” 皇帝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派温和。
那张不属于源州华族的白皙面庞,在寒冽的冬日里越发的苍白羸弱。闻人伊望着她深邃的眼眸,读到了一分独属于皇帝的请求。矜持又骄傲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鬼使神差的,闻人伊点点头。
皇帝轻笑了一声,唤了侍人上来,换上了更加厚实的衣物,预备往未央宫中走。
侍人们捧了皇帝的大氅过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拿了汤婆子放在皇帝的膝盖上,絮絮叨叨的让她保重身体。
许是近日医官来的太频繁了,近侍们对她越发的紧张,恨不得要她整日都待在屋内,免得那晚的事情又再度发生。
如今也是,不过出个门罢了,近侍们恨不得将她从头到脚都裹住,愣是令她带着风帽出门。她向来不喜累赘臃肿,那风帽又麻烦又重,何苦令自己受累。况且,她只是腿容易受凉,又不是十分羸弱。
于是勾着笑,瞥了近侍一眼,那近侍便息了声,只委委屈屈的看着皇帝。而后转了视线,眼巴巴的看着旁边站着的闻人先生,求救意味十足。
“陛下,戴上吧。”闻人伊上前走了一步,将近侍手中的风帽取了下来。走到皇帝身边,俯身,将手中的帽子稳稳的戴在皇帝头上。
细白的双手伸到皇帝的衣襟前,将风帽的带子系好,又帮着皇帝整理好了衣襟,这才退开。
细腻的幽香近在鼻端,皇帝唇角轻抿,极力压抑着那上扬的冲动。等到老师退开之后,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走吧。”
说着,自己便推着轮椅朝着殿门走去。身后的闻人伊望着皇帝的背影,秀眉轻皱。
这是……生气了?
未央宫乃是皇后居所,因着先帝的皇后走的早,加上皇帝成年至今仍旧未成亲,这未央宫也就空了接近二十年。
虽说此处一直都有人打理,但相对于东宫来说就太冷清了。 当然,大楚历代帝王后宫都不太复杂,历代后宫大多如此冷清,有些园子甚至都快荒废了,如今未央宫还有点人气,只因是皇后居所罢了。
因着皇宫闲置的宫殿很多,历代皇帝便数次更改宫中格局,将不少宫殿并入了未央宫中,因此未央宫的后花园十分的大。
历代未央宫的后花园乃是皇宫一景,无论春夏秋冬都百花盛放。先皇后却觉得这偌大的地方光用来种花有些可惜,因此居住未央宫中时便中了不少果树。
梅,梨,桃,李。
中原常见的果树,都栽种有。钟离煦幼年时,还会带着宫人们来摘果子,据说先皇后还在的时候,经常带着她来此处游玩,久而久之,此处便是皇帝在宫中最喜欢的地方。
轮椅压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响声。皇帝端坐在轮椅上,看着扫在一旁的积雪合着几瓣散落的白梅半融进湿润的土地里, 深吸了一口气。
冷冽的空气涌进了肺部,将在书房积攒的昏沉挤了出来。置身于清冷的空气里,皇帝难得的精神抖擞,望着两旁开满枝头的梅花,远望着这一片无边无际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梅林,含笑道,“今年怕是能有个好收成,鹤雪又能酿多点青梅酒了。”
未央宫的梅林,种的都是收成很好的梅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