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胡同尽头一阵乱踅摸,黑不隆冬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我出来时还没开始。”
自打年前见了一次,就始终没再见着,他还寻思着碰面之后问问徐老剑客裂缝儿的事儿呢,哪知道对方来去如风,又没了影儿。
“你也去吧!”
一推六子,把他搡到了一边。
这么多年的备战苦心经营,杨刚在体会到那种灵魂深处被撞击、被震撼、被搅动的感觉后,他早就把它融为一体,当成了自己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太迷恋那种生活了,他不想失去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这一切,他告诉自己——失去它就等于失去生活、就等于失去乐趣、就等于自掘坟墓——放弃就等于失去云丽失去一切、放弃就等于没了自我——想乱我心,找死!“差不多该开始了!”
杨刚拍着侄儿的嵴背,又看了看一旁的六子,摆起手来:“回去吧!”
心里却琢磨起来。
爸说得没错,我就不应该追出来问这个事儿!脑海中闪现着年轻时的死生镜头,他告诉自己:老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初让人拿抢顶着脑门都安然无恙地走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为何要听这两个疯子的?还迁坟?可能吗?!霎时间他又想起父亲所说的话来——不能乱了传统。
他主意已定,登时把这一切隐藏在心——以后万万不能再提迁坟的事儿,也绝不能让爸知道这两个疯子跟我所说的话。
东侧堂屋之内,杨书勤西服革履站在红布铺的桌子前,赵解放正给他主持着婚礼。
赵解放嗓门大、能张罗,家传就是吃这碗饭的,不拿话筒都能喊出话筒的音量:“爷奶已经把登科礼炮打响了,娘舅家人最大,开始吧!”
镜头和闪光灯对准了杨书勤,他鞠着躬,一旁摄像师录着,拍照的也咔咔起来。
这年代谁见过这场面——错非也就杨刚家能有这么气派,于是,不管是亲戚里道、朋携学生,还是近枝乡友,他们再次见证了老杨家新事新办的场面。
“二叔二婶儿,躲哪介啦?掏票儿来吧!”
半轮下去,赵解放噎起脖子喊着,这回他倒没喊杨伟——老杨。
“书勤,这躬你得鞠深着点。”
不过在侄儿给自己行礼时他的眼神不免令杨伟心里膈应起来,就看他拉住了侄子的手,停顿下来,“一个婶儿半个妈,鞠一回不能白鞠,得让她点一张!”
这一吆喝,人群立时哄叫起来。
“灵秀来吧……”
“都一锅里吃食儿的,喂过大的二婶儿可不能让二的挑了食儿。”
“哦~哦~,书勤要是不满意可不能让你二婶儿走啊。”
“可都看着呐书勤,你二婶儿面前可得挺起来,别软了。”
观礼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男男女女说啥的都有,而在农村结婚办事儿就这个场面,不怕闹,不闹不热闹,又恰逢赶上了大场面,可不就撒开了网可劲儿折腾。
虽说两口子都见过世面——经常和人打交道,此时也不免有些脸红。
不过片刻的功夫,柴灵秀便先自压住了阵脚:“来,鞠一个婶儿和你叔儿就给你点一炮儿,”
她笑靥如花,不疾不徐地从包里抻出了第二张奔腾的九曲黄河:“春风得意马蹄疾,勤快点。这日子口解放啦,儿就得给我颠起来嘛。”
乐得一旁落座的李萍合不拢嘴,忙不迭冲着二孙子使眼儿:“小二你还不借东风?”
一语点醒梦中人,杨书勤第二个躬算是鞠了下来:“谢婶儿和叔儿。“二儿子登科之喜,婶儿和叔儿再给你长长,”
柴灵秀顺势又从包里抻出两张,和杨伟分头把票儿一起扔进了喜盆,“九曲黄河天上来,如意佳妻娶回来,婶儿和叔儿给你道喜啦。”
“解放呀,这回你还有啥说的?”
李萍笑着看向赵解放,而后转向杨廷松,最后落在柴灵秀的脸上:“也不看看我家小妹是谁!”
柴灵秀那落落大方的样儿示于众人眼前,就算赵解放想找点乐子都不得不挑起大拇指来:“老太君,二婶儿可比二叔这个!”
而这一切落在杨伟眼里,他是又气又恼,暗骂赵解放的同时不禁又埋怨起杨刚来:找谁不好,非得找这个泥腿子!典礼在火热地行进着,马秀琴站在门口向里张望着。
赵伯起也是满面含笑:“秀琴啊,还得说人杨老师一家。”
马秀琴“嗯”
了一声,回应着丈夫。
她看到孩子从人群里跳出来,把他妈抱进东屋——她既为柴灵秀的大气所摄服,同时又为杨书香的体贴艳羡着——人这一家三口,儿子多会心疼妈啊。
拥挤的人群中,马秀琴如此的不起眼,似乎要被人流淹没了似的——她没法动弹,她晃悠着身体也不敢动弹,她圆乎乎的脸蛋一片粉红——此时,另一个孩子就站在她的身后。
这当口,大伙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杨书勤的身上,谁会留意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