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踢脚的硝烟中,赵伯起手托三尺红布,站在正房门口左右照量起来,忙碌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房梁终于要安上了。
“这回呢?”
山墙两侧的人担着檩条,小心翼翼地挪着,问着。
“秀琴,你看正不正?”
赵伯起回头问了一声。
马秀琴看向杨书香,眼神里流闪出一丝询问的迹象。
杨书香知道个屁啊,可又不好驳琴娘的面儿:“挺正的。”
他说。
马秀琴便支语道:“我看也正。”
赵伯起便举起手来,喊了一嗓子:“好嘞,就是它。”
末了,他走进屋内,顺着梯蹬爬了上去,手一扬,鲜活的红布便挂在了梁上:“下来可都注意脚底下。”
叮嘱着众人,他自己脚上的鞋却出熘掉了,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马秀琴立时小跑过去把鞋捡了起来。
赵伯起低下脑袋朝下笑道:“尽顾着高兴啦。”
随即又仰起头来把红布一系,心安生了,气也足了:“梁戳起来啦!”
大吼一嗓子,腰板儿拔起来时,整个天都装进了心口窝里。
看到这一幕——琴娘一手紧抓着鞋,一手扶着梯蹬的样儿,杨书香啥也没说啥也没做。
他看着她的侧背,看着她仍坚强的样子,心底里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滋味。
待马秀琴重新走回到院子里,书香告她我该回去了。
“在家吃吧,就咱爷俩。”
赵伯起的话杨书香自动过滤掉了,他撇过脸看向马秀琴,又笑笑:“我娘娘一会儿该过来了,想吃啥我给你捎回来。”
马秀琴摇了摇头:“琴娘啥也不要。”
这几天她噩梦连连,一闭眼就是那天防空洞里的一幕——给强暴了不说,连丝袜和内裤都给对方掠去了,她还不知怎么去面对,怎么去应付处理后续的事儿呢。
“我要进城了。”
书香不知该说些什么,也笑了笑。
看着这个听话懂事的孩子,马秀琴拍了拍他的胳膊:“去吧,娘没事儿。”
她用自己特有的温婉抚恤着眼目前这个可以为她出头的孩子,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句娘。
丁字路的起点,过百岁的老槐树披着它皲裂得灰了吧唧的衣裳在天底下是如此的淼小,静坐在一旁的是沉重而又历经风霜的石碌碡,打书香有了记忆,这石碌碡似乎就一成不变地戳在这弯弯扭扭的泥土地上。
转过身子,他双手插兜看着东面坡下这五彩斑斓的世界。
不远处的花蝴蝶迎着朝阳正在花草间飞舞,这时,一条土黄色宽嘴的牙狗从东面坡下杂草堆里探出脑袋来,它蹑手蹑脚四处踅摸着,或许是打狗风声刚过去吧,多少有些畏缩,所以未能引起蝴蝶的注意。
一个打晃,它忽地朝前一蹿,一道尖锐地的声音伴随而来,地上扬起了尘土,同时也惊走了蝴蝶。
紧接着,牙狗不断甩着脑袋,一只不幸的黄猫就被它甩了出去。
不等黄猫逃脱,牙狗飞奔上前一扑又给黄猫按倒在地,几个来回下来,黄猫的惨叫气息越来越弱,甚至都没能引来注意便成了牙狗嘴里的猎物。
寻思着要不要从坡底下去褚艳艳家,书香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给搅合了。
他看着那条土黄色伢狗撕扯着黄猫的尸体,又看了看墙角散摆的砖头。
远处的天光把沟头堡一分为二,丁字路显得是如此拥窄不堪,书香踢了一脚石子,惊动土狗的同时,他觉察到了这条或许是太过于饥饿的土狗身上所显示出来的敌意。
它呲着牙,眉头紧锁,嵴背弓了起来。
书香看着它在那冲着自己呜呜,他笑了笑。
倘使这条狗子敢扑过来,他笃定以自己脚头的力量一准儿能把它踢到墙头上。
“嘿,吃肥点!”
瞄着狗子的个头儿,书香笑着又把手插进了兜里,随后他晃悠起身子,顺着越发拥窄的小路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前脚书香刚走,后脚赵保国就从坡下熘达出来。
他也看见了那条撕扯猫儿的土狗,他把手里棕深色的气抢一举:“我搂死你个屄肏的!”
嘴里骂着,瞄准了狗脑袋嘭地一声。
内畜生倒是机警,瞬息间朝上一跃,平地凌空蹿起半米来高,落地时它惊恐地四下踅摸了一眼,叼起死猫夹着尾巴就跑了。
“你等着,逮着就给你屄养的剥了,炖着吃!”
保国凑到近前看了两眼,也没见着血,扛起气抢往西一扎,顺着胡同来到了赵焕章家。
来时灵秀娘娘只说杨哥出去转一圈,也不知去了谁那,他就先去了褚艳艳家,而后听到二踢脚的响动才循声过来。
房上房下人头攒动一片乱哄哄的,哪有杨哥的影儿,保国左右踅摸不着,问赵伯起:“大爷,我杨哥呢?”
“才刚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