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应风色还以为又来到了兑换之间,差点脱口应答,转念不由得魂飞魄散,大惊失色:“他……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但顾挽松被折磨成这样,老眼昏花以致误认,这也是有可能的;又或将届弥留,直觉超越了感官,感应到应风色的气息也未可知。
无论何者,只须装傻就好。“副台丞!您……您怎么在这儿?我是韩雪色。您伤得如此之重,我找人来帮忙可好?”
顾挽松笑了起来。以他被严刑拷打的程度,莫说哭笑,怕连呼吸都痛不欲生,果然一阵呛咳,鼻下呼噜噜地溢着血沫子。“你……瞒得过殷……须瞒不过吾。应风色,奇宫要完蛋啦,龙方……他打算干什么,你真不想……不想知道么?咳咳咳咳咳……呕!”呛出一口污血来,伤痕累累的单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将要断气。
应风色想知道的事太多了。除龙方之图谋,一体双魂的事连绝顶的阴谋家藏林都没看出端倪,顾挽松却是如何知晓?此前又为何不利用?他是否因熬不住苦刑,泄漏给了龙方知晓?
“应使……还有万余点数,尚未兑换。”顾挽松衰弱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嘲讽恶意,仍精准地攫住了他的注意力。羽羊神果然很擅长这个。“吾……是没有目录里的东西能换给你啦,不如换……换个‘不属此世之秘’罢?”说着,微微举起了包成一团灰污的右掌。
应风色还记得他被藏林连手指带骨轮,一把捏成纸团般的惨状,光想都觉得无比疼痛,却不禁伸出手去,轻轻与他一碰。顾挽松呲牙“嘶”了一声,吞息悠颤,忍痛笑道:
“奇宫地脉有……有两处中枢,一明一暗。明者知止观,暗者……”
“……潜鳞社?”应风色心念微动,脱口而出。
“看来……应使也
没闲着,不愧是……是吾看上的九渊统帅。”顾挽松艰难续道:“千百年来,吾等幽穷九渊的使者用尽心思,找的……正是龙庭山隐于暗处的真核心。据说其中……藏有震撼天地、足以翻转世间的珍贵秘宝,谁能……谁能掌握此宝,即成……当世之龙皇。”
因此马长声所积聚的钱财、兑换之间搜罗的诸多神兵宝物,顾挽松全没放在眼里,任意挥霍,视之直如粪土。
应风色知道他说的幽穷九渊,其实就是血甲门的代称,龙皇云云有时是指血甲门的历代魔君,有时是指古纪时代;此际听来,更像是接近控制地脉之类的法子,谁能掌握此法,便能操纵龙庭山里的整片地脉,按聂雨色的解释,乱搞这种洪荒等级的自然之力,那的确是足以翻覆天地的。
但如羽羊神之流的血甲门人,相信潜鳞社内所藏,是能称霸寰宇的龙皇权柄。龙方得藏林之助,不只继承了羽羊神的资产,也信了这套鬼传说,所以攻打九脉、囚禁长老等举动,是为免寻宝受到打扰,把会碍事的先予以排除;至于拿了宝物之后龙庭山会怎样,即将坐拥天下的当世龙皇哪里在乎?
“吾知……怎么进入潜鳞社。”顾挽松笑起来,自顾自的叨絮:“也不是知道潜鳞社……应该说是知道怎么进,但不知你们管它叫这个名儿。文化……咳咳……文化差异、文化差异,别计较……咳咳。”残破的身躯蜷作一团,勉力睁开的眼缝里却迸出狡狯的光芒。
魏无音也知怎么去潜鳞社,聂雨色不消说,他才刚知道不久的另一位秘密结社成员冰无叶,此刻正身在其中,因为强行脱离瘫痪知止观的封闭结界而身负重伤。
但应风色清楚地知道,魏无音不会带他去——至少,不会让韩雪色接近那里。
尽管聂雨色似乎很有信心,毫不在乎地对韩雪色泄漏机密,但应风色以为那是其中二性格使然。小矮子虽是术法天才,可他不够了解他师傅;魏无音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能包容毛族接触奇宫最深的秘密。
支持韩雪色坐上宫主宝座,差不多就是他的极限了。
以独无年对韩雪色袒露的滚热心肠,掏心挖肺的可能性还高些,但连他瞧着都不是潜鳞社成员,叔叔故去后,这个小圈圈就只容得下魏无音、冰无叶这等鸡肠小肚的狭隘之人。
反正他不能让顾挽松继续待在这里,让龙方拷掠出更多的秘密。
除了杀死他,便只有带走他——而顾挽松赌的就是这个可能性。
正欲行动,忽觉颈间一凉,背后一人冷冷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霜刃微昂,押着他倒退上阶,重回地面。两个人隔着平举的短剑侧身相对,俏丽的猫儿脸明艳依旧,腰细腿长,双峰坚挺,正是他拼命想从心版上抹去的鹿希色。
应风色张口欲言,脑袋里却一片空白,才明白他迄今仍未适应如此冷漠的鹿希色。他习惯了她的嘲讽中藏有小小的傲娇,习惯她的愤世嫉俗总为他网开一面,习惯她诚实却避免刺伤他,习惯她烘暖而深邃的乳间,只为他无条件敞开——
“你为什么在这里?”女郎又问一次,眸光霜冷如剑锋。
“我付你双……不,三倍于龙方的价码。”应风色急中生智,沉着道:
“你能不能帮忙我,带底下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