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我为什么不送他去呢?
油画家文志行曾经是清大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几年前退了休,经营一家画廊,开在沁北最繁华的景点旅游区,由小儿子代为管理。生意兴隆与否都不影响他整天在古城里漫无目的地溜达、随心所欲地创作。
半个月前文默陪父亲一同回清文探亲和看画展,看学院毕业展是文志行一直以来的习惯,历年也确实收获了不少优秀的学生作品。萧淮和卢清悦正好赶上了毕业展相近的同期时间,文志行便留下看了看,而且一眼相中萧淮的作品,文默却看上了卢清悦出众外露的个人能力。张老师也曾是文志行教过的学生,借此机会极力推荐之下,萧淮和卢清悦便拿稳了大四的实习工作。
明明没有拒绝的理由,萧淮却一再犹豫,一直没能定夺。
如果真的要去沁北度过实习期,那至少需要一个学期。萧淮反复搜索过多种两地间的往返方式,飞机要飞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火车要穿山越岭跑三个小时,开高速把轮胎转到120码,起码需要六个小时。
与相隔大半个中国相比其实并不算远,但他没有那个为了和主人度周末而每周往返的条件。整整五百公里,这每一分距离都是难熬,都是苦涩。
萧淮能猜到告诉祁刈这些会得到什么样的建议,祁刈多半不会在乎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他只是他的奴隶而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初集训、报艺考时一个人,大学报道时一个人,缺席他高中班会的父母,也缺席了他目前为止一大半的人生。父母只会问他需要多少钱,需要多少分,复制粘贴一样重复发送照顾好自己别生病这样的敷衍关心。他们爱各自为家的生活胜过爱他,而萧淮只不过是个牺牲品。
每个人都理所应当的更爱自己,但祁刈仿佛和所有人都不同。萧淮还分不太清其中差别,只是感觉到了这种不同。
很少有人在意萧淮吃的健不健康,几点睡觉,又将在几点起床。看什么书,上什么课,和同学的关系是否融洽。
父母亲友只会做出父母亲友lun理上应当做到的得体关心,满足自己表现亲善品质的需要,而并不在乎这些关心是否真的传达给了他,是否真的让他感到温暖。
更不用说有人会真正在乎萧淮长成了什么样的人,从小到大的稳妥听话反而减少了他人的关注,骨子里的叛逆压抑直到祁刈面前才得以释放。
他依赖祁刈,因为祁刈总是握着教鞭要他做出选择,不告诉他对错,也不介意结果,仔细想来,祁刈大大小小帮他收过不止一次烂摊子。可他不能一直躲在祁刈身后,一旦对方离开他就满盘皆输,这样太被动了。现在的萧淮心里很清楚,该他主动做些什么了。
凌晨浓重的夜色与远处的粘稠水面混成了模糊不清的一整团,一眼只能看清路灯和车前绵长的公路,似乎总走不到尽头。窗外静谧无风,海浪翻卷破碎,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要先开口的征兆,萧淮讨厌这种安静,让人感到窒息。
“先生,”祁刈弹开金属打火机,这是上车时说过那句话之后祁刈发出的唯一声音,萧淮做了一次深呼吸,看着挡风玻璃上映上的火光,“之前画展时张老师介绍了一位老板过来,对方希望我大四到他在沁北开的画廊工作,实习的同时兼顾毕业创作。”
祁刈还在消化信息,萧淮接着问到:“您希望我去吗?”
“我?希望?”
为他人的人生负责是一件困难而繁重的事情,这一点他们俩都是认同的。祁刈以前没有过这种打算,但不代表以后不能有。毕竟萧淮是他出差三天都能发上一百条消息sao扰的人,不能这么快做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祁刈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公路边有一条观景步道,祁刈把车停好,两个人沿路走出不短的距离后,祁刈才开口。
“我不准你去,实习报告我帮你签,你毕业之后就待在家里,我给你买个狗笼子,你专心履行作为宠物的义务,其他的什么都不准想,也什么都不要问。”
言下之意一目了然,保持这种不平等的默契直到祁刈再次厌倦,这不会需要太久,祁刈养宠物从来不会太长。
萧淮对自己之前的几任有所耳闻,听懂了他的意思,从最开始的窃喜转为失望,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萧淮想解释,祁刈却继续说了下去。
“不愿意?那就去吧,我要求你去,要求你学习,要求你考研,甚至会要求你离开我,要求你做其他你不愿意做的事。你的忠诚会让我得到满足,因为你叫我一声主人,所以你也一定会照做。”
也不是这样的
“比起直接决定放弃,你愿意问我的意见我很高兴,这代表在这种问题上,除了我你没有其他可以商量的人。或许我很重要,但我的意见并不重要,你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你接下来要在哪里实习的问题。”
祁刈摁灭了烟头,双手撑着栏杆看向海面。虽然两个人没有眼神交流,但萧淮仍然感到安心,他以为的“站起来”会剥离掉主奴身份,他们就没有了对话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