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很多事就是这么的矛盾,而人或许是其中最矛盾的一个,就像跳梁小丑在跷跷板的两端来回蹦跶,累的满头大汗,可就是达不到平衡。
打人的那个蓝婷不管不顾,继续挥动着拳头,虽然疼痛从满是血的手指关节传来,沿着胳膊,慢慢地爬上她的身体,灌进她的脑袋,疼痛却成为了此刻她最不想放下的东西,一滴泪从她那双美丽困惑的眸子里流下来,就像秋雨划过枯黄的树叶,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停下挥出的拳头,发了疯地呼喊着:“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她又笑了,原本明亮漆黑的眸子像是一下子变成了漩涡,蜷缩在她脚下的小男孩成了她眸子里垂死挣扎的猎物,而她却裂开像是小丑脸上红而大的嘴,嘴角向着相反的方向撕扯着,带着糊在嘴边被涂抹的狰狞的鲜血,她的眉毛高高地抬起,牵动着整张脸,过度拉伸的面皮上五官各自为政,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翻身做了主人一般自顾自地拉扯着,笑容从这样一张脸上冒着来,就像是突然从阴暗的角落里伸出一只手,她一脸凶残,却好奇地问,“谁给过我机会?”
第十八章 两个蓝婷
她踩着台阶,攀着窗框,从窗户进了王谢家里,师兄家里没有开灯,起初她以为屋里没有人,直到她看见从蓝婷卧室里透出来的微光,她走过去,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却犹豫了,那扇木门上的玻璃被人用挂历纸糊住了,只隐隐地从右下角的缝隙里透出光亮来,她知道偷窥别人是不对的,可是那个手指头大小的空洞却吸引着她,让她移不开目光,她鬼使神差地将一只眼睛凑了过去。
,然后感恩戴德地准备涌泉相报,哪怕这种好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可是只要她认识到了对方的好意,她就强迫似的要求自己必须照单全收,然后十倍甚至百倍的奉还,夏之洲对她的好就是这样子的,她曾纠结害怕,可是当她弄明白夏之洲并没有恶意,甚至有些可怜,她就开始自责了,认为自己亏欠了他,就像她亏欠了妈妈一样。
金色的玻璃穹顶下,蓝婷就站在大厅的中央,站在一个匍匐在地的男孩的眼前,一脸漠然的蓝婷却并没有低头去看他,只是抬头轻蔑地看向迷宫里的一角,那里有一个和蓝婷穿一样衣服的女孩,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奶狗一样,夹着尾巴,正在瑟瑟发抖。
星期天,傍晚时分,师姐做了一锅红烧肉,吩咐他们三个人送给邻居们,景以柔负责往王谢师兄家送。
她毫无征兆地伸出右手,像是要动手打人的模样,可是那只手只不过被她放在了自己鼻子前,她歪着脑袋,脸上挂着点笑,打量起自己的五根手指,像是不认识它们一样,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然后用它们罩住自己的右腮,指挥着它们缓缓擦过脸庞,就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庞,最后停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整个嘴,她眼睛弯起来,尽管她是笑的,可是或许是因为手上沾着血的缘故,清纯的模样却是让人胆颤,下一秒,手指倏地划过左腮,动作迅速地像是用一把刀割破了什么,脸上的血迹留下了清楚的痕迹。
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引人注目,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活着,可又把自己看得太轻,认为自己不值得被别人好好对待,所以她诚惶诚恐地活着。
蓝婷从女孩身上移开视线,恨像是毁灭天地的龙卷风,突然就从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从她挑起的眉上,从她流着血的嘴角,旋出来,她微微缩着下巴,这让她轻轻勾起的一侧唇角更加吓人,她脸上挂着这样的笑,盯住了竖在她对面的镜子,那些她恨不得冲上去全部砸得稀巴烂的大镜子,可是她并没有动手,她像是突然觉得脑袋有千斤重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微微歪了脑袋,盯着企图抱住她脚踝的那个小男孩,她开口了,声音里有着女孩的细软和天真,问道:“给你机会?”
一个空旷的圆形大厅,四周墙壁上贴满了明晃晃的落地镜,一眼望过去,每一面镜子里都有许多的蓝婷,这里冰冷的像是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
虽然说不上那里不对劲,可是景以柔就是觉得心里发毛,她只想赶紧离开,可能是因为太过害怕,在她转身时,手里的碟子却偏偏碰到了门框,沉闷的声响却像是一声闷雷,吓得景以柔冒了一身冷汗,几乎同时,门被从里面拉开了,蓝婷的那张精致的脸出现在了景以柔的面前,下一秒,景以柔就毫无征兆地跌进了蓝婷那双冷漠的眸子里,就像跌进了恐怖片的某个最吓人的场景,景以柔钻进了蓝婷的脑子里,成为了记忆里的蓝婷。
书桌前,背对着门的蓝婷,独自一人低着头坐着,她没用夜明珠,却燃了几只蜡烛,在烛火摇曳不定的火苗中,她肩膀一耸一耸地颤抖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蓝婷阴冷的声音像是
随着话音落下,拳头也雨点般落下,拳拳到肉地打在小男孩的身上,直到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子冲了过来要阻拦,景以柔扭头却看见了一张和蓝婷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痛苦不已地呼喊,像是被打的是她,一直都是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