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人一直悬在景以柔的心里,就像是一粒沙子,让她每每想起他来,都觉得硌得慌,说不出的难受,那个人就是夏之洲。
星期四的那天上午,景以柔请教完幻术老师问题,准备去图书馆和云尚飞、明墨白会合,刚刚推开教室厚重的木头,就见一个人杵在门边,景以柔一惊,抬头一看,那人却是夏之洲。
夏之洲也是一惊。
春寒料峭的风跑过长长的木质回廊,从两个人之间横冲直撞一番,硬生生地灌进门里,被风推搡着的两个人愣在那里,像是被点了xue道。
夏之洲长的细胳膊细腿,上面支愣着一个偏细长的头颅,修长而挺拔是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你仔细看他的脸庞会发现他右边的下颌骨比左边的宽大一些,这就使得他瘦削的脸庞微微地朝左侧缩着,看不出嘴有多歪,可是却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他的眉眼里也能窥见一二,他的眼神凝重地看着一点时,就像是举着锤子,一点一点地把尖长的铁钉子捶进你的胸膛,然后把你的心掏出来看一看,这样犀利的眼睛下面总是有着淡淡的一抹黑,这更加深了这双眼睛凌冽的力度,他还老喜欢微微低着头,挑着眉毛看人,每每把人看的心里发了毛,他才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去。薄唇,尖下巴,高鼻梁,窄鼻翼,颧骨上有一颗小而Jing致的黑痣,这些原本很讨人喜欢的地方,不知怎么到了他的脸上却只会让人感到害怕。
此刻虽然他就这样看着她,可又不知道为什么,景以柔却没怎么害怕。
夏之洲那双有些倔强的眸子,让她想起了他们过去的种种,当时,她不明白他的意图,可是现在她却看懂了,其实她和他是一类人,是不被爱的那种人,也是把自己看成负担的那种人。
她凝视着夏之洲的眼睛,却在他冰冷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坐在水泥台阶上的她自己,寒冷从她的每一寸皮肤里钻进来,慢慢地让她的血ye冰冷,最后却猛然地燃烧,在那个冰天雪地里,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瞬间,她希望这就是结束,在没有爱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她,再也没有了期盼,更没有了一次次失望后的绝望。
也就在那时,她突然想起了躺在冰冷沙地上的他,眉头紧皱的他蜷缩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永远不肯睡去,没有人在意他是否会受寒,更加没有人愿意听听他的悲伤,包括他自己。可是现在她懂了他,她想要听听他的悲伤,就像她坐在台阶上,希望能和他说说话一样,就像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懂她,那个人就是夏之洲。
“走开!”夏之洲懒懒地移开眼睛,冷冷地说。
“你……”景以柔想要开口问问他现在住在那里,可是又害怕戳了他的痛处,到底也没能问出口。
景以柔心里是有些自责的,虽然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弄明白夏之洲的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隐隐地觉得这和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从去年他爸爸神秘地失踪之后,她就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安慰一下夏之洲,可是夏之洲好像也失踪了一样,她还曾经去过他家里,管家说,他搬去姨妈家里了。说来,这还是他家经历变故之后,她第一次看见他,可是此刻他的态度,让她更加难受了,她想要解释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说她没有害他爸爸,他失去了家不是她的原因?她说不出口,就只能看着夏之洲那张写满了拒绝的脸,半天才说:“我们还是朋友吗?”
夏之洲“哼”了一声,还是冷冷的,像是冬夜里凄厉的鸦叫,他说:“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过?”
景以柔心里一颤,越发觉得自己欠了他的,想起他曾死皮赖脸地要和她做朋友,想起他曾真心实意地规劝她远离祭坛,想起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去祭坛,想起他的种种好,可是他做的这一切换来了什么?他的爸爸把拉下了宝座,他的家也被别人占为己有,虽然这些都不是景以柔故意造成的,可是她也没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就像到现在她都还没有从妈妈的苦难是她造成的魔咒里走出来一样,她被困住了,困在别人的愁苦里。
“对不起……”景以柔搅着手指,真诚地道歉,“我不知道……”
“不需要!”夏之洲决绝地伸手把门拽的更开一些,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幻术教室,留下景以柔一个人站在风里,许久……
Yin天的傍晚,回廊里一片深深浅浅的黑,像是提前入了夜,景以柔三步两步冲出回廊,穿过庭院,一直走上观景桥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牛毛一样的蒙蒙细雨,若有似无的雨,虽然不大,可是落到头发和翅膀,让人有种被冷汗浸透了的感觉,很不舒服,她慌乱地用袖子去擦幻术课本上的雨水,擦了两下,瞥见了脚下黑黢黢的河水,她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突然很害怕自己会掉下去,一回头,身后也是看不见底的河水,她惶恐起来,抱紧怀里的书和笔记本,像是被狼追赶的野兔一样,在细雨中没命地跑了起来。
如果说景以柔有软肋的话,那就是她的“亏欠感”。可能是因为很少被善待,也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所以别人对她的一丁点的好都被她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