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必要场合,极少将本宫的自称挂在嘴边。
可是,此刻,他们体温相触,耳鬓厮磨,她却用最冷淡的声音残忍地将两人之间的鸿沟揭开。
是的,她说过。
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体贴入微的关怀,独一无二的娇宠,他以为
他也许是个例外。
如今。
他该如何?
是子游僭越,请公主责罚。他放下了环抱她的手,低头跪下,声音很沉。
那原来总会不知不觉勾着的尾音也消失了。
回府后,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想留则牢记我说的话,若是想走,我也绝不会阻拦。她移步走到几案前,声音清淡,就这样,出去吧。
是。
关上门的声音响起后,坐在几案前的郑婴怔了一会儿,半晌,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提笔回信道:
传信给三哥,吴尽节此人,迂腐大儒也,忠心有余,变通不足。纯臣。长子吴越,不容小觑,绝非池中物,他日可为龙凤。大智若愚,进退得当,善。
搁笔,她合上信,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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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声漏漏,夜来香开。
郑婴回到吴府时已是三更天,大街上的门户都闭了房门,万籁俱寂。
然而吴尽节的书房却不太安静。
女子压抑悲切的哭泣飘荡在风中,闻者无不为之动容。
然而,这一切对跪在书房前的吴越来说皆不过是过眼云烟。
秋风萧瑟中,他并不是很强壮的身形始终岿然不动,挺立如松。青色的衣衫掩盖不住他满身的傲骨。
古人云:朝华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
也许只有松柏这样的风骨才可与他媲美。
郑婴伫立在院门口,绛紫色华贵的衣裳隐匿在寂寥的黑夜里。
今夜无月,然他眸中的坚定,远胜皎洁月光。
她想起今日出门前在芙蓉院听到的吴清欢和婢女的谈话。
莫非是吴子衿出了什么事?
她神色不变,缓缓朝吴尽节的书房走去,越过跪在地上的吴越的那一刻,她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公主,家妹犯错,被家父关进了柴房,还望公主替越向家父求情。越,感激不尽。
她的脚步停了,转过身,笑靥如花:吴公子何以认为,本宫会帮你呢?
吴越抿起唇,他缓缓抬头,清澈干净的眼瞳看向巧笑倩兮的郑婴。
《周易》载: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越相信,公主是厚德之人。
他话语里的笃定让郑婴有片刻的失神,她忽然笑了,转身,没有犹豫地走进吴尽节的书房。
郑婴的进入惊动了书房里期期艾艾地哭着的女子,她惊慌地抬头看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孔。
哟,侍郎夫人这是怎么了?
郑婴漫不经心地笑道,眼睛却是看着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的吴尽节。
妾身参见公主。
夫人不必多礼。快跟我说说,这府上是发生了什么热闹事?她笑得满含兴味,似乎是把吴府的丑事当作了笑话来听。
只听许氏止了哭声,抽噎道:这府里的二姑娘被家主抓到和和男仆私相授受家主动怒将她关进了柴房,如今已过了大半日,不知是死是活说着说着,她又似情难自抑般掩面痛哭起来。
私相授受?郑婴挑了挑眉,却听那头站在一旁的婢女扬声争执道:你胡说!二小姐不过是吃了那男仆给的几块糕点,怎么就私相授受了?她不过才五岁,又怎么会和男子有什么?你休要血口喷人!
碧云,我怎么会冤枉二小姐呢?我自然知道她是清白的,只是家主动怒,我纵是想救她也有心无力啊。许氏两眼通红,闪着泪光,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委屈,当真是我见犹怜。
名叫碧云的婢女还想再争论几句,忽然一直没说话的吴尽节冷喝道:
够了!当着外人的面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她做错了事,枉顾伦理,不知羞耻,我罚她也是应该的!告诉外面那个不孝子,莫再替她求情,不然我连他一起罚!
吴尽节显然是气得不轻,满脸愠色,一番呵斥下来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无力地撑着书桌。
家主,求您饶过二姑娘吧,她身子那样弱,真要关在柴房里七天七夜肯定受不了若是一不小心有个好歹
许氏柳眉紧蹙,瘦弱的身子因为哭泣颤抖着,声嘶力竭,悲恸异常。
郑婴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许氏,脑中浮现出吴清欢婢女的话,不由得觉得有些讽刺。
吴氏身为声名远扬的世家大族,没想到府里还有这样一笔烂账。
这宅院深深,看似光鲜亮丽、体面无比,实际上内里藏污纳垢,各种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屡见不鲜。
皇宫里的那些恩恩怨怨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许氏原本正投入地痛哭,一声又一声地向吴尽节求情,然而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