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挽喉
甫一嗅到那熟悉的沉香气息,商子律就习惯性地挺直了脊背,手里的棋子还没落下,人就已经侧过头向宫门的方向望去。
不一会儿,春色掩映间,一个颀长挺拔的水红色身影翩翩而至——来人一头墨发随意地拢在颈后,额前的青丝迎风拂动,在寡淡的眉眼间划下了一笔浓重的水墨点染。男人微微垂首,那张陌生的脸被春色模糊了轮廓,只隐隐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虚影,遥遥望去,恍惚间,竟似故人踏春来。
商子律把棋子攥进掌心,缓缓起身,面对着施施然走近的林霁崖,清冷的眸子里忽地荡起一丝涟漪,鸦羽轻颤,淡色的薄唇微微抿起。
“见过商小主。”
林霁崖躬身见礼,低眸颔首,那双弹琴的手干净漂亮,只是露在衣袖外的腕骨有些微微变形。
“二殿下不必多礼,”商子律深吸着空气里的馨香,眯起眼睛,轻轻托起林霁崖的腕骨,似是无意地摩挲了一下,微微挑眉,语气稀松平常地开口,“二殿下此处受过伤?”
不等林霁崖回话,商子律就若无其事地收了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把玩指尖的棋子。
“这弹琴之人,尤其注重腕力,二殿下此处有伤,琴技还能如此卓然,子律着实佩服。”商子律把手中的棋子随意一丢,看都没看地扔在了棋盘上的残局里,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霁崖低垂的眼帘上,“这几日,劳烦二殿下日日前来为王上抚琴,若是哪里觉得辛苦,只消与王上开口便是,吾王也不是什么娇蛮任性之人,自是能体谅殿下劳苦的。”
林霁崖听着商子律的话语,一直淡然冷清的神色微微一变,漆黑的眸子里渐渐晕染开一丝温柔的暖意。
“臣省得。”
男人微微直起身子,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背后的古琴,指腹无意识地轻柔摩挲着绸缎之下的琴弦。
“王上在何处?”
“在花园里,”商子律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霁崖的表情,双手拢进袖口,微微侧身,让出通往花园的路,“阿闻陪着王上透气去了。”
林霁崖的目光冷了一瞬,稍纵即逝。
男人不再言语,沉默地从棋盘旁边经过,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股浓重的馨香就从袖间涌动弥漫出来。那香气随着男人的脚步渐渐淡去,商子律望着男人颀长寥落的背影,微微出神,半晌后,才怔怔地在棋盘前重新坐定。
他的目光随意一扫,蓦地冷凝在棋盘上。
——这个困扰了商子律多年的残局,被一子点破。
那个被商子律随手抛过去的棋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这场残局的命门上。
商子律猛地站起身,着急忙慌地向男人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又失魂落魄地停了下来,青色的衣袍在料峭春风中翩翩浮动,鼓动的袍袖间满是林霁崖身上那股独特的馨香,口中低低地呢喃着。
“顾……惊羽……”
他心里浮现出一个渐渐清晰的背影。
那场残局,是他和顾小侯爷的最后一次手谈,只是顾惊羽离开之后,这场残局就再也没被破解过,一晃六年,兜兜转转,解铃终须系铃人。
商子律暗暗攥紧五指,神色愈发冷峻。
眼下这场困局的命门,又在何处呢?
自萧亭砚住进徵羽宫起,一连十余日,林霁崖日日都会前来为萧亭砚抚琴,临近傍晚的时候哄着人儿晕睡过去,次日一早萧亭砚醒来时,Jing神便会大好,有几日甚至还去早朝上晃了几晃,把底下一众大臣吓得不轻,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着自家王上,害的这我见犹怜的人儿又在朝堂上昏晕过去。
大多数时候,商子律都会陪着萧亭砚一起听琴,偶尔几次不在,也会让阿闻在一旁守着,可是阿闻不知道哪里与林霁崖有过些龃龉,每每都会退避得远远的,只堪堪把萧亭砚放在视线中,绝然不靠近林霁崖半步,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笠黑纱之下,看不出喜怒。
春风凉薄,打在人儿娇嫩的脸颊上,像细细的琴弦划过皮rou一般,有些疼,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痒麻。
萧亭砚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微微仰着小脸,眼睛眯起,纤细苍白的双手轻轻搭在秋千索上,双腿悬空,随着秋千的起落而轻轻晃动,衣袂翩飞,青丝漫散,单薄的人儿宛如风中翱翔的飞鸟,柔软的尾羽和美丽的双翼绽放在空中,划下一道道艳绝春色。
嗅到林霁崖气息的隋闻早就退避到了暗处,林霁崖畅通无阻地走进花园,悄无声息地走到萧亭砚身后,在人儿荡落下来的时候,把那一小团温香软玉轻柔地接到怀里,微微俯身,手臂圈住萧亭砚的腰身,下巴抵着萧亭砚的肩窝,把人儿稳稳地抱住。
“霁崖兄!”
萧亭砚落进一个宽厚熟悉的怀抱,有些孩子气地笑了起来,像讨好主人的猫儿一样,侧过头埋在林霁崖胸膛里,鼻尖蹭着微松的衣襟,深深地吸着男人身上那股独特的馨香。
这奇香美妙得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惑人魅力——每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