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竹马
寒月拂烟,更深夜浓。
深宫寂寥,啼乌倦暝,凉薄的夜风卷着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在纵横的高墙深院中起伏回荡,一顶气派的宫轿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如水月色中,轿檐上悬挂的宫铃丝绦轻晃出一串清越的脆响,宛若平湖落石,在偌大的死寂中更显诡谲轻幽,轻纱帘幕微微浮动,在红砖碧瓦间投落下伶仃漂泊的虚影。
商子律蹙起眉,拉起萧亭砚身上微微滑落的大氅,把瘫软昏迷在他怀里的青年抱得更紧,弯腰用随身的折扇压住帘幕的一角,挡住丝丝缕缕渗透进来的寒风。
面色灰败的青年君王无知无觉地躺在商子律怀里,气息清浅,双眼紧闭,浓密鸦黑的睫毛安静地匍匐萎靡,整个人都沉沉地昏迷晕睡着,瘫软的身体像调败枯萎的花朵,伶仃细瘦的花瓣打了卷儿,了无生气地软垂耷落着,颓败无力的腰身陷落在商子律臂弯间,脊骨宛如断骨抽髓一般,无力地弯折着。
商子律望着萧亭砚安详昏迷的脸庞,暗暗咬住下唇,舌尖抵了一下腮帮,一边握住人儿冰凉的手,把疲软无力的纤纤玉指包在掌心里,温柔地暖着,一边沉下心来,思量忖度——
陆平疆临行前嘱咐过,他不在的这半个月里,萧亭砚会一直昏迷不醒,叫商子律记得仔细照料人儿的身子。
可是傍晚的时候,一个叫阿闻的暗卫突然摸进了商子律的寝宫——那人身手不凡,一顶墨色的斗笠上挂了层层黑纱,遮住了面容,人似乎是无法开口说话,进来之后不由分说地拿了笔墨,潦草地写了一行字拿给商子律,说了香炉的事情,又让他去唤醒萧亭砚。
商子律赶到的时候,萧亭砚还在昏迷着——人儿之前短暂地清醒过几次,只是每次意识甫一回笼,不到几个喘息之间,便会再度昏沉晕迷过去。
萧亭砚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强撑着一丝力气抬起手,攥住隋闻的衣袖,失神涣散的眼眸控制不住地翻白,艰难地望着隋闻的脸,睫毛颤抖,口中呜咽出声,小舌微动,在唇角带出一缕yIn靡的水光。
“……离开……这……”
“子……嗯……子律……”
“……唔……晕……”
萧亭砚脑中昏晕,身子发冷软麻,胸膛沉重憋闷,迫得人儿不由自主地深深吸气,把残存的迷香吸入肺腑。甜香的气息在血脉肌骨间弥漫摧折,把破碎的意识再度拖入深渊,人儿眉眼颓然一松,眸子上翻,蓦地合了眼帘,四肢百骸都被抽干了气力。
“唔嗯……嗯……”
人儿口中猫儿似的娇yin叹息一声,头颈一软,攥住隋闻的指骨松松滑落,无力地摔在床榻上,被那诡谲霸道的甜香气息再一次深深迷晕过去。
隋闻望着萧亭砚昏迷的脸庞,眸光一沉,猛地一拳砸在地上。
香炉虽然已经被隋闻暂时处理藏匿起来,但空气中的香味却久久不散——许是这迷香点了数月的光景,日夜熏染,早已把这座寝宫熏染透了,木材本就容易留香,加之冬日里被炭盆一烤,浓郁的香味就弥散出来,沉甸甸地压在这偌大的寝殿里。
虽然不想假他人之手,但他必须带萧亭砚离开这里。
他看不得苍白虚软的人儿在他眼前被一次又一次地迷晕,看不得这人一边甜着嗓子娇yin低喘,一边软绵绵地失去意识,柔弱萎靡地昏迷过去,也看不得单薄漂亮的青年无知无觉地晕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毫无防备地敞开自己,无声地邀请他蹂躏采撷。
他怕自己会发疯。
所以他死命按捺着心里的躁动,依着萧亭砚昏迷前的吩咐,找来了商子律。
“阿砚?”
商子律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萧亭砚床边,伸手握住萧亭砚的肩膀,把昏软的人儿从床榻间捞起来,搂在怀里,掌心托着萧亭砚的脸颊轻轻摇晃着,见昏迷的青年没有反应,又抬手掐上人儿温软脆弱的人中xue,咬咬牙发狠地用着力。
“阿砚,醒醒,子律来了……”
萧亭砚紧闭的眼帘狠狠一颤,皮rou之下浑圆的眼珠无力地转动了几下,却没有力气睁开眼,小巧的喉结微微滑动,绯色的口唇无意识地张开,喉中溢出一丝娇弱的呻yin。
“唔嗯……”
“子……律……”
商子律低下头,把嘴唇贴在萧亭砚耳畔,轻声细语地哄着人儿脆弱颤抖的意识:“阿砚,不怕,子律在这儿。”
半昏半醒的人儿把脸埋进商子律的胸膛,额角无意识地蹭着商子律的脖颈,发红的眼角沁出点点泪光,人儿想要清醒过来,却被迷香拖拽禁锢着残破的意识,心里委屈又焦急,难受得紧,莹润的粉唇轻轻翕动,可怜巴巴地低低呜咽着,黏腻的哭腔像甜软的酒酿圆子,在空气中晕染开一抹香甜醉意。
“……呜嗯……晕……”
“难受……砚儿好晕……”
“阿砚,阿砚乖,”商子律把萧亭砚下意识挣动摇晃的头抱进怀里,嘴唇贴上青年的额头,细细地吻着,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小舅舅还没回,阿砚就要醒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