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概就是遇见了,于是本来一片黑暗的生命中的灯亮了,也就看见了。
要是让晏积斯写一本书来记载他眼中的忽杪,他不会从刚相识那会儿来写,因为在上高二之前,教英语的忽老师对于晏积斯来说只是老师,而积斯也只是忽杪的学生。晏积斯只知英语老师忽杪是个高瘦秀气的男青年,忽杪只知晏积斯是一种普通少年中的某一个。
晏积斯考上一中,说明他不是一个笨学生,相反,他很聪明的,尤其是理科,他记得自己那会儿总是能拿班级第一的。
不过晏积斯高一的时候只有理科成绩很好,他的文科成绩很差,因为他不背古诗词也不背单词。晏积斯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那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估计就是所谓的叛逆吧,他从小就没父母,好不容易考上高中,又听闻叔叔婶婶要他放弃学业跟着表哥南下去广州打工,他便颓废了,可能心里又觉得自己可怜,于是就将自卑藏在心里,连带对学校的感情也藏在心里。就好像一个男孩儿喜欢一个女孩儿,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喜爱,又不敢去亲去摸,于是就去推打那个女孩儿来赚取一点可怜的肢体接触。
所以晏积斯除了严重偏科之外还是个问题学生。后来高二的时候,晏积斯高一时候的女班主任怀孕待产,来了个挺严厉的秃头男老师,那老师具体叫什么晏积斯已经记不太清,就记得第二任班主任外号叫板尺,因为这老师喜欢抽学生背课文,背不下就拿板尺打手掌。
高二刚开学的时候,晏积斯就挨了板尺的尺子,原因他背不了周敦颐的《爱莲说》,晏积斯让板尺抽一顿板子,下一回背《纪念刘和珍君》,还是背不下,就让晏积斯去办公室趴在墙上写检讨。
那日板尺的课在上午最后一节,晏积斯来不及吃饭就拿了一支笔,左手将纸按在斑驳的墙上,他本来就文科偏弱,想要挤出1500字检讨几乎是要把脑子取出来挤一挤了,况且右手手心刚挨了板子肿得红红的,拿起笔写字格外费劲。
晏积斯一面写,他肚子里咕噜噜叫,小伙子长身体饿得快,他心知一顿午饭泡汤,手里拿笔歪歪扭扭写着,一面饿得两腿发软,等到一面白纸写完,翻一面继续写,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晏积斯?”
晏积斯转头,这才惊觉方才午休时还人来人往的教师办公室里面已经人去屋空,办公室里面其他老师估计都有课离开了,只有教英语的忽老师坐在自己的桌子跟前,正招呼他。
晏积斯想起上午自己英语默写的惨状,又见忽杪正在批改的那一沓赫然正是默写本,只觉心中揣揣。忽杪看见这个学生慢吞吞挪过来的姿势心里觉得有趣,就好像让人上刑场似的,那腿先过来,上身却向后仰一些,偏偏一手还攥着未完成的检讨书,就指指对面一把空着的椅子,说:
“你坐下。”
晏积斯期期艾艾地坐下,忽杪见他这样,也有些无奈,说道:
“你明明晓得不好意思的,为什么不背单词和古诗呢?”
晏积斯不吭声。
忽杪接着说:
“我听数学老师夸你的数学好,还说你物理拿年纪第一的。我是个学文的,很清楚文理不一样,是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偏科,可是你连该背的东西都不背,说明是态度问题。”
晏积斯之前就晓得忽老师虽是男老师,但是性格很好,听他娓娓道来,虽已经听了一年忽杪的课,可之前不是睡觉就是开小差,还是头一回发觉忽老师音色很好,普通话也说得很标准。
忽杪也发觉这学生一脸神游天外状,心知说什么也没用,也不说了,只指指桌子,说:
“你在桌上写吧,这节课抓紧写完,不要再连着旷下一节课了。”
晏积斯从来厌恶老师唠叨,可是此刻倒是莫名其妙地希望忽杪再说两句,可忽老师的嘴唇却鸣住,低头去批改默写去了。
办公室里面一时间安静下来,很安静,能听见晏积斯写检讨的声音,还有忽杪用红笔在本子上打钩或者打叉的声音。
晏积斯刚刚趴墙上写还有些灵感,此时坐下了,就好像脑袋里进浆糊了,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能听见远处操场上体育老师吹哨子的锐响,还有窗外树上的虫鸣,晏积斯忽然感受到困意了,他恨不得此刻就在教师办公室睡一觉,又知道这节课非完成这篇检讨不可,只能硬着头皮去掐自己大腿,谁知他一掐,非但没灵感,肚子里反倒“咕噜”叫一声。
要是办公室里没有那么安静,或者晏积斯事先知道肚子要打鼓咳嗽一声做掩饰也就罢了,可惜肚皮不是声带,此间那么安静,而且只有他和忽杪二人,晏积斯只觉肚子叫一声和当众放个屁一样尴尬,忽杪也听见了,他放下笔问晏积斯说:
“你饿了?”
晏积斯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他不喜欢这样子,于是心里差不多都要开始恨忽杪了,忽杪却打开抽屉,拿了一个肉松面包放在晏积斯面前,说:
“你吃吧。”
晏积斯感到吃惊了,他抬头望了忽杪一眼,发觉对方是真的充满善意的,他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