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然后道了谢拿面包就啃。
忽杪只觉自己像是喂了只小狗子似的,方才小狗还浑身散放着警惕勿近的信号,此刻一面大口吃面包一面摇尾巴。
吃了一个肉松面包以后,晏积斯直到晚饭时间还觉得嘴里散发色拉油的香味,虽然他表面不显,他心中真的感激忽杪,为此还特地去学校小卖部找过,却没有看见同款的面包,他估摸那面包值五毛钱,于是就揣五毛在口袋,虽然那个面包是忽老师请的,但是他想要遇到忽杪的时候将钱还给他。
这是一种很傻的心态,因为对方对自己好,于是就尽力去偿还,就是希望对方不会将自己当做是忘恩的人轻看,或者说是因为喜欢对方,同时自己觉得欠人情低人一等,才想将对方的好处偿还了好与忽杪平等交往。
那金灿灿的五毛钱在晏积斯兜里揣了了半学期,晏积斯都没有勇气将一个肉松面包的钱偿还给忽杪,他几度在教师办公室门前转悠,还攥着那五毛上过几节英语课,就想找机会将五毛钱交给忽杪都没有鼓足勇气。不过晏积斯上课认真得多,尤其是对待英语,可以说晏积斯十六岁的时真的是很傻,很天真的。
高二上半学期的四个月里,除了那次在办公室里的寥寥几句对话,忽杪与晏积斯之间几乎没有再进行任何对话,可是晏积斯期末的时候英语成绩却提高一倍,这进展比起奉行棍棒教育的班主任板尺老师还要大,忽杪没有想到是自己的一个肉松面包让晏积斯脱胎换骨,他以为是晏积斯自己想通了,故而在期末还当众表扬了晏积斯。
若是理科老师表扬,晏积斯当然也会感到兴奋,可是那兴奋只抵得上此刻晏积斯感到的十分之一。
晏积斯的身高与体格也是在高二那一年开始疯长的,就好像那个肉松面包有魔力一样,晏积斯高二开学的时候才1.73,等到第一学期期末已经窜到1.76,等到高二期中考试结束已经是1.78。
晏积斯的叔叔婶婶估计是觉得他的体格够了就是个大人,于是打算让晏积斯念完高二就辍学,到时让在南方鞋厂工作的表哥回北方来一趟将这个未来的打工仔带去讨自己的生活。
如果没有上过高二那一年,或者说没有那个有魔力的肉松面包,晏积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会不一样的,若是没有吃过那个面包,他就是一片飘零的落叶,风吹水流都将他带到遥远的南方去,可是口袋里面的五毛钱沉甸甸,他便走不动了,晏积斯想要念书,即使是念完中学也好的。
高二暑假放假前夕,晏积斯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于是就在期末考考完后一直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等到看见忽杪走出来,他尾随一段路之后,那天虽是黄昏,天气依旧很闷热,小飞虫在半空中堂而皇之的群聚交配,晏积斯想叫一声,却被一只小飞虫扑进嘴里,他吐了虫子,才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悄悄地叫:
“忽老师”
忽杪那天穿一件米黄的格子衬衣背着一个帆布挎包,他一愣,回头,晏积斯的记忆中的忽杪最清晰的印象便映在脑海里了。忽杪的个子不超过1.80,晏积斯可以与他平视,他一瞬间错觉忽杪和自己是同龄人,他忽然觉得放松,但是心中某处更忐忑了。
忽杪长得不是特别出挑,眼睛不是很大,鼻子也不是很挺,不过走近看才知忽杪的皮肤挺白净,而且眼珠儿黑黝黝,让少年晏积斯想起南沟村村头的那一口深井,被他瞧一眼,似乎恼人的暑气也就消了,晏积斯手里攥着那一枚被他的手心孵得滚烫的五角钱,然后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一鼓作气,晏积斯汗津津的指尖触及过了忽杪清爽干燥的手掌,那金灿灿的小硬币就从少年的手心钻进忽杪的手里。
忽杪一惊,才发觉那是一个五毛钱,他不明所以地看向眼前这个穿着褪色恤的半大小伙子,晏积斯脸就红了,就好像是珍藏了一年的某个小秘密被他塞进忽杪的手心里去了,他于是粗声粗气地慌乱辩解:
“这个我,老师。我还给你肉松面包,我怕以后没有机会,我就就”
忽杪几乎都要忘记请这少年吃过面包的事情,他猛然想起来了,他先吃惊,而后又觉得好笑,说:
“那个面包是我请你,而且都过了一年了,你还给我做什么?”
晏积斯觉得忽杪这样说话是声音真好听,整个县城也没有几个人像忽老师说普通话那么好听,他这个学期每一节英语课都在认真听忽杪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尤其是知道高二年级的课念完以后就将要辍学之后,他觉得见到忽杪一次就要少一次,往往都是将要失去才会珍而重之的。
忽杪用那五毛钱去小店买两个冰棍,然后师生二人就站在桥头上聊天,忽杪说:
“下学期开学要分班考,你假期努力一点,别放松,开学准能进尖子班。”
晏积斯大口地咬了一口冰棍,将冰含在嘴里吸溜着,含糊不清地不知说了句什么,忽杪疑惑道:
“什么?”
晏积斯说:
“我下个月要跟表哥去南方打工,不回来了。”
忽杪先是愣几秒,他发愣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