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老师对自己也要隐瞒部分甘霖的情况这一点,让邵时渊忍不住猜测,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触犯到了甘霖?他终于觉得有些棘手,因为甘霖逃避的态度实在太过,他说不想去下周的咨询了。
“不去也要一个不去的理由。”邵时渊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明天就是惯例咨询的时间了,这周甘霖都没往华科院来一次,联系自己也很少,邵时渊甚至问了问他新交的朋友许昀,也说甘霖的确没来院里找他打球。
“我想跟社团的人一起去爬山。”甘霖说。
“扯吧你就,”邵时渊都懒得跟他绕圈子,“十二月都快中旬了,你爬哪门子的山?追着冷风跑?”
那边沉默了会儿,有些颓丧地答,“时渊哥,我就是不想去。”
邵时渊为他的称呼和语调惹得有些心软,他循循善诱:“是不是谈到了你不喜欢的部分?没关系啊,只有周老师知道,她会保密的。只有我们谈完了,才能解决问题。”
“我不想去。”他异常固执,“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不好吗?我觉得我很好,没有不稳定的情绪。去谈论那些东西,会把它们放出来。我不想那样。”这是他头一次承认的确存在“某些东西”。
邵时渊其实也觉得甘霖现在很好,但还是说:“但你现在在躲着,让我觉得……”
“什么?”
“它比你厉害,不是吗?”
甘霖沉默了一会儿,很大声地回话:“我把它打败了!”
“我不觉得,”邵时渊说,“你都不敢看它。”
“你为什么要逼我看它?”他有些激动,“我不想看!忘了不好吗?我们都忘了!你说了,像我这样,也能有朋友,甚至有恋人,为什么我一定要捡起那些让我不愉快的事呢?”
“好,好,”邵时渊放慢语气,“那我们不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最后传来的声音有点委屈,甘霖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他自顾定性,“其实你没必要每周浪费时间陪我去咨询室,还跟我说这些。”甘霖问,“我哥比我好多了吧?他很会体贴人。”
“你跟你哥比什么?”邵时渊哭笑不得,不知道现在的小孩脑袋里想些什么,“我不觉得你麻烦,你为什么总是有这种担心,好像我巴不得下一秒就跟你……绝交一样,不至于吧?”
甘霖突然说:“是的。”
邵时渊怔了一下,甘霖的声音还有着青少年独有的青涩稚嫩,似乎在许什么幼稚的诺言,又有着年轻人独有的固执,让人心口发一下颤,难以确信的同时也难以拒绝。
他反思了一下,以自己和甘霖这几年的相处来看,甘霖觉得他想甩掉这个包袱是很合理的,毕竟自己真情实感讨厌他那么久,一听他要来自己和余枫的公寓住就忍不住翻白眼。如今要甘霖信任自己,在自己的帮助下积极参与心理咨询,好像的确难有什么安全感。
邵时渊觉得有必要给他们的关系重新定性。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甘霖呼吸一窒,试探着答道:“前男友的麻烦后续?”
“显然不是。”邵时渊说,“我觉得我们剔除余枫也算生活有交集的朋友。”
“但等我咨询好了就不是了。”
“你不能这样定义朋友,”邵时渊有些头疼,“或者,我也算你半个哥哥?”
甘霖又问:“那我以后没事也能来找你吗,就像我找我哥一样。”
“可以。”
“去你家吃饭,陪我打游戏,还给我未来的花店投钱。”
邵时渊没忍住笑了,“你这也真不见外啊。”
“你自己说的。”甘霖很较真。
“行吧。”邵时渊答应下来,他不觉得这些是什么麻烦事。
甘霖却又嫌他语气敷衍,“你就是为了让我去咨询吧?”
“一半一半。”邵时渊说,又带了点年长者对小孩惯有的那种安抚的笑,“等过几年你就不这么想了。”
“什么意思?”
“你真的很爱黏人。”邵时渊还是笑,“之前黏你哥,现在换成我,说明还没长大。等长大了就不爱黏人了,或者等恋爱了,也没空搭理哥哥什么的了。”
甘霖想,我不爱黏我哥,那是为了气你的,现在想得一个能名正言顺黏你的关系位置,也不是把你当哥哥。
他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一直在利用邵时渊对自己惯有的“长辈”的关怀,来赚取他的时间和温柔。他还总是倚弱卖弱,每次邵时渊进咨询室听周老师说他情况的时候,甘霖都希望能把自己说得惨一点,邵时渊就会多担心自己一点,然而真的轮到那块他不愿意直面的疤痕,又产生了怯懦。
这很矛盾,也十分狡猾。他想出卖一点点可怜,来换邵时渊全部的爱。甘霖知道这是异想天开,但他更害怕邵时渊知道全部的自己后会产生嫌恶。
他说:“我不相信你,万一我把不好的事说了,你讨厌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