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过道永远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亮堂的壁灯照通过道南北,雨后清凉的风穿堂而过,庄周粱停下了脚步,望着骨科住院部二病区最里面的一间病房。
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走出来两个护士,红着脸互相嬉笑对方。
“瞧你那德行,别人跟你说声谢谢,你就阿巴阿巴阿巴……”
“滚你的,你呢,盯着人家的时候注意点眼神好吗?”
“哈哈哈哈,他反应太好笑了,还问我,是不是要脱衣服打肌rou针,要不是我定力足,我就说是了。我当时真想说是,啧,后悔。”
“哈哈哈,你行了啊,一会儿发药我来,你再给人家吓着。”
俩护士越走越近,庄周粱冲她们礼貌地点头笑了下。
两护士立马不说话了,怔楞过后,冲庄周粱点头回礼,然后互相搀着胳膊加快脚步走远了。
庄周粱继续朝里面那间单人病房走去。
走到门口,他借着房门上的小玻璃窗看到薛顷正坐在病床上点烟。
薛顷脸颊苍白,嘴唇干裂,黑眼圈拉下眼底,一脸忧愁的表情让他显得更加病态。他头发长(zhang)长了好像就一直没剪,遮挡视线的碎发被他捋到脑后又散落回双鬓两侧。
风扬起窗帘,薛顷嘴角叼着烟,喉结轻微鼓动了下,手里的火机熟稔一按,烟丝悠然而上,朦胧了凄迷的景象。庄周粱一时不敢踏进去了,他害怕破坏如此令人心悸的场景,更害怕进去后他会深陷其中。
直到薛顷望向门口,两人视线对接,他才压下门把手推门走进去。
薛顷慌忙取掉了嘴边的香烟攥进手里,猝不及防的对视使他错愕,一口烟生生呛到嗓子眼,他攥拳捂嘴咳嗽不止,看着庄周粱走到床边。
庄周粱不慌不忙倒了杯水,又朝他摊开手心。
薛顷把紧攥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放到庄周粱手心上。
确认烟头已灭,庄周粱把烟扔进垃圾桶,把水杯递给薛顷,淡淡地说:“在医院就别抽了,暂时忍忍吧。”
“嗯。”
掌心这会儿才觉着烧疼,薛顷拿杯子的手歪了一下,眼看着水要洒到床上,庄周粱急忙扶住杯底,语气依然清冷,“我来吧。”
薛顷松开了手,微张嘴唇轻咬住杯沿,一边喝水一边抬眼看着庄周粱,庄周粱面无表情喂着他喝水,又按下床头呼叫铃叫护士拿来烫伤膏。
烟头烫的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只手打着石膏已经不方便了,这只手还是娇贵一点吧。
庄周粱拿起薛顷的手,默默往薛顷掌心烧红的地方涂着药。
薛顷拿捏不准庄周粱现在是个什么意思,但又着急想确定庄周粱突然之间对他好,是不是不打算跟他闹了,于是试探性地开了口,“刚去哪儿了?”
庄周粱手里动作顿了下,拧好药膏盖子,道:“小全来了,跟他交代点事。”
“交代?”
“嗯,”庄周粱松开薛顷的手,平静地抬头望向他,“他来了,我一会儿就可以离开了。”
薛顷皱眉,听到这儿他就知道,庄周粱还在跟他别扭着。
庄周粱平心静气地和薛顷说了会儿话。
他告诉薛顷,薛顷现在缠着他,无非是心理上的落差引起的气愤和钻牛角尖而已,以前他一直很听薛顷的话,突然间不听话了,不巴着薛顷了,薛顷只是单方面感到不爽而已。
还有就是,薛顷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应有的东西,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了,或者不再属于自己了,生气也是人之常情,时间一长慢慢就好了。
庄周粱的声音也不淡漠了,很温柔,像个大哥哥在耐心地开导迷途的弟弟。
或许是之前庄周粱太爱撒娇了,性子又软,让薛顷一时忘了,这个男人不论是社会经验还是人情世故都比他多积累了几年。
庄周粱的话语委婉又明了,他举出如果他们再在一起会有的结果。
如果薛顷想要和他长久,那么他们就要面对社会、父母和家族亲戚的难题。
庄周粱拿自己的父母做了例子,他的父母在大城市生活,思想算是比较开明,但当年他跟父母出柜时,折腾的那叫一个天翻地覆,直到现在,他和父母之间都隔着一层隔阂。
更别说薛顷的父母,小镇里老一辈父母的思想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扳正的,更何况薛顷还要面对家里的亲戚,到时候言论如洪水猛兽,能轻易压垮他们。
庄周粱很直接地告诉薛顷,他不愿意陪薛顷去面对那些了,倒不是他怂,是因为薛顷不值得他勇敢。
薛顷最在意的不过就是父母、事业、面子,他又算个什么呢——薛顷只敢藏在角落里偷吃的毒品,一边享受快感一边嫌他污遭。
庄周粱根本不能确定当他选择和薛顷一起面对风浪时,薛顷会不会中途又放开他的手,那么迎接他的将又是一次坠崖体验,他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不能保证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再一次情绪崩溃,他更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像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