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被折叠成整齐的小方块,丝薇安将其捏在手心里调整帽沿,借窗户上的倒影审视仪表,不透光长裙与紧扣到喉咙的外衣纽扣足够端庄了,但额头上的小小汗粒依然被她放大无数倍,成为突兀丑陋的瑕疵。
可这些东西谁能看得见?圣母,圣母无时无刻巡视人间。落地窗外晨光正好,暮春的海滨城市生机勃勃,她坐的位置视野开阔,蔚蓝清澈的海水一望无际,白鸟伸展着双翅或低或高地滑翔,自由自在,教人心情舒畅。她坐在太阳底下,觉得一切都圣洁、高雅,愚民实该感恩信徒,因为这一切都是圣母给予人间的慷慨馈赠。
当然,优良家教与虔诚信仰都不会允许她像在海岸上慢跑的女人那样,衣着暴露地享受馈赠。庸俗下流,她谴责,丝薇安收回目光,将手放在胸前,“圣母在上,宽恕罪民。”她闭眼祈祷,为刚刚看到的不洁画面忏悔,快三年了,合众国的一些民风极其颠覆她在伊美成长二十多年里养成的绝对认知,丝薇安至今也不曾习惯。
“实在不好意思,修理冷气的师傅应该半个小时前就到了的,周末来海边的玩的人多,老堵车。”服务员满脸歉意,询问她是否需要续杯,丝薇安颔首,礼貌地说没关系,确实没关系,时针已逾十点,她的伙伴仍未能赴约。哎,合众国人,她叹息,服务员也跟着叹息,谁说不是呢!女学生抱着圆形盘离开,丝薇安站起来整理裙摆,服务员贸然接话让这位夫人不悦,她需要做些什么来调整情绪。
伊美的仆人就不会如此聒噪!她抱怨,去搞明白一百年前阿克麦斯家族的祖先为什么会离开祖国,选择在这片未开化的蛮荒之地上落脚,对丝薇安来说纯属天方夜谭,她不会懂得阿克麦斯家族秉持了多么巨大的决绝和毅力,也不想了解家主的谋略与远见,如今固执承袭旧制的伊美王国在时代变化的冲击中摇摇欲坠,合众国却疾速扩张领土,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机械装甲生产与出口国,垄断几乎全球的能源供给,稳坐当之无愧的北半球霸主宝位,而她只是坐在满载由自己父辈的权力交织成的嫁妆箱子上,被迫下嫁给这群野蛮人。
丝薇安始终将自己视为等级制度的收益者,好几个世纪以来,伊美的统治严谨有序,稳定和平,时间是专制制度有效的最好证明,但她是否透析,自己的悲惨命运恰好是这一制度得以永续的牺牲品,仍未能为人所知。
另一方面,她也极少有机会接触水晶球外的世界,阿克麦斯家族永远带着一些故乡印记,比如对权力的绝对追求,种族主义,以及唯Alpha至上的强权信条。这个家族的确抛弃了伊美,但它也没有试图融入任何一个现代文明,无所谓固步自封,或许与当初决心开垦这片土地的任何其他贵族都一样,他们的目的是建立另外一种帝国,新帝国里的人民会更听话,更难发现自己脚上的剥削铁链。
丝薇安拨弄着衣领下的吊坠,那是母亲赠予她的礼物,打开小小银匣,里面有一副圣母的Jing致画像。得益于先祖对圣母的敬意,阿克麦斯家族依然秉承仅选择优良女性omega为其生育后代的传统,故而柳昭的出现给这群旧时代遗孤带来的震撼不言而喻:这是家主为哪位孩子预养的omega?当她得知柳昭的身份,心中惶惶不安,丝薇安并不知道这股不安从何而来,有回她看见柳昭站在楼梯口发呆,竟然萌生了邪恶的想法,当然,圣母在上,她最后只是与小叔子礼貌地问好。
柳昭起晚了,满嘴怨言地在房间里房间外穿来走去,衣柜门大开,被他翻得好像犯罪现场,许致睡意朦胧,“老师,你去哪?”他靠在浴室门边,瞅见柳昭西裤下迷人紧俏的小屁股,Jing神一震:“去约会?”
柳昭下巴贴着的电动剃须刀嗡嗡作响,“找我嫂子。”离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这太没教养了,他不该在闹铃响后还沉溺许致的拥抱的,他本来也不该沉溺。
“.....见嫂子也得穿这么好?”
“你不知道,她是那种......”柳昭绞尽脑汁搜刮词汇,都觉得不尽准确,“.....伊美人!”
许致哦一声,假意心领神会,他其实对伊美并不了解,仅仅通过历史课、语言课以及皇子社交礼仪课知道那个国家仍推行君主制,如今这样的国家寥寥无几,就连自己的祖国,西Yin华,都也已建立了立宪议会体系大半个世纪。他扣好老师衣襟,看衬衫底下牛ru一样洁白柔滑的肌肤上还残留几个红印,骄傲非凡。
“我走了,你好好写论文,记得找房子。”柳昭在玄关坐着穿鞋,许致也贴着他坐下,慢悠悠地理着球鞋上的鞋带。
他怒目而视:“你干嘛?”
“我送老师去。”
“你当跟屁虫当上瘾了?”
许致嘿嘿一笑,好像学生在通信软件上与柳昭沟通作业时,误点了发送又及时撤回的动态小狗表情。
柳昭强忍自己拉起搂腰的手过肩摔的冲动,“.....肢体接触两千,你还有多少钱,想白吃白住一辈子?”
负债累累的男孩及时收敛,一辈子,这个词在他心里跳跃翻滚,他好想问老师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