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致没去过同类医院,对“Jing神病”三个字充满好奇,路上紧张兮兮,结果到了目的地,他发现这个疗养院仅仅只因受阿克麦斯的资助,而比寻常疗养院的装潢更加豪华,也真的没什么不同。
丝薇安一下车就受到热烈欢迎,她解开外衣交给院长,护士为她套上护理褂,丝薇安头发挽得很高,脖颈如天鹅垂首,一刻也没停地走进住院部后就开始在病房间穿梭忙碌,戴上口罩与普通护士没什么两样,很快融进这片散发消毒药水味的背景布中。
许致自诩Jing神健康,却仍觉得自己在这远离人烟的伊甸园里格格不入,整座疗养院仿佛与地球失联了的卫星,自顾自地在茫茫宇宙中漫游,地面上人人都神色匆匆,小卫星里的住民们一点也不忧虑,即使只是蝴蝶停在长椅上,他们也会像小孩一样惊喜地大笑大叫,那这里的医生和护理人员是怎么确认自己还是正常人的?
“老师,我们去哪里?”
“A057病房。”
“.....那里的病人会很疯狂吗?”
柳昭停下来思索半秒,“对,很疯狂。你一会儿别跟那个病人说话,会吓到她。”
病房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迎接他们,许致认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小吃店的老板。
看到柳昭,老板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朝病房里招手:“小忻,你猜谁看你来了?”
门框后面怯生生探出一张小脸,徐徐杨柳风,穰穰樱桃雨,杨柳是眉眼,那樱桃呢?樱桃在哪?樱桃落在少女的嘴唇上。她的脸庞是玲珑剔透一颗才剥的荔枝,眼睛是造物主偏了心,拿雪山上最干净的冰雪雕刻出来的那么澄澈,柳昭捏住她rou乎乎的小鼻头,“小忻胖啦!”
“老....老师,小忻很乖....护士姐姐说,小忻听话,老师就会来看小忻,她、她没有骗我.....”
她望见许致,小孩子的好奇在她脸上展露无余,“哥....哥哥?”
“不是哥哥,是小忻的学弟呀。”柳昭解释。
“学弟?”她快速扇了扇睫毛,沉思着,低yin出声,还是没能搞明白什么是“学弟”,“可是....可是他这么老了,怎么当弟弟?”
柳昭噗嗤一声,没忍住笑,许致窘迫地越过他上前:“我,”他发现自己被带进少女吃力的语气中去,便慌张地调整语气,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你误会了,我才二十!”
他忘了,少女像雏菊,却是被保护在玻璃罩里的一朵小花,她外表与其余任何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一样天真烂漫,可却也是这颗孤独卫星上的住民之一,尽管许致的行动说不上莽撞,但于一个难以走出创伤的人来说依旧像阵飓风,轻易就能把花jing折断的。
少女身上那股单纯、美好的气质一瞬间就枯萎了,对压迫感的恐惧,对男性alpha强势气息的畏怕,对苦痛记忆的无力承受顷刻将她击倒,姣美的面容扭曲起来,正常人的悲伤都需要酝酿,她不是,她全力以赴地去忘却过往才能呼吸,才能继续生存,伤痛不会消退,伤痛只会一直存在,随时要把这个少女推下悬崖——因此她哭声是猛然爆发出来的:“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父亲抱住仓皇的少女,“小忻!你别怕,这里没有坏人.....”她极不自然地挥舞起手臂,许致想到那些被姐姐丢在房间角落的塑胶娃娃,如果她们手臂关节坏了,就会摆出这样的姿势。
“是他们.....我什么也没干.....他们就要掐死我......我太害怕了.....我当时太害怕了.......老师.....你看见了的对不对?”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没人会来抓你了...小忻...你相信老师。”柳昭抱着少女的头,安抚着她,悲怆地、无力地,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除她内心的病灶。
许致惊慌失措:“我.....”
“快去叫护士。”
没过多久,哭喊声就和少女的生命一同慢慢消沉下去,护士像白鸟,纷纷在同一个鸟巢中落脚,她们将少女移到病床上,让其头部微抬,开始检查眼白、鼻孔和血压,“a057房病人出现休克症状,呼叫医生,呼叫医生,准备设备,尝试电击唤醒......”
她闭着眼,人人都知道她不是在沉睡,她的昏迷像烈火燃烧之前毫无预兆的熄灭,泪痕是划开少女脸庞的缝隙,许致站在病房外,他想帮忙,但自己若连开口都会伤害到女孩,还从何下手?他无助地向身旁望,“老师,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天空上乌云密布,空气沉闷地钻不进一点儿风,雨水充沛的夏季要来了。
两人出来透气,柳昭问小吃店老板要了香烟,现在举着在住院楼大堂门口断断续续地抽,烟雾全飘进雨雾中,花园里不远处有个病人冒着大雨踩水跳舞,几个护士打着伞冲出去拉他。
“老师....这个小忻学姐,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