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的脸上看不见对这陌生人的防备排斥。他优雅等待他要等的人,然后于此刻起身。白炽灯下,我看清对方的脸,很年轻,和舒虞相像。
舒虞停下来,不再走近,就换来对方的主动。
他注意到舒虞穿得很少,便解下羊绒围巾,亲昵且强势地一圈圈缠绕在舒虞的脖子上。舒虞不肯迁就,他就温柔垂首。
“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就在舒虞身侧,但从头到尾,这个喊舒虞哥哥的人都无视我的存在。
这世上有另一只天鹅。他野心勃勃地闯进,和我豢养的小天鹅相互依偎,宣告他们更相似般配。
舒虞抓紧了我的手,我甚至感受到逐渐的痛,但他就是不回应对方。
这时,对方才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讶异,但很快对我微笑点头,这样,他刚才就变成了无心之过。
“你好。”
“我不是从家里出来的,爸妈还不知道。今晚要回家住吗哥哥?”
对方温柔体贴。
舒虞却突然再也忍不下去,抓着我和蛋糕盒子就往外飞快地走,他的力气很大,我现在终于相信我的小天鹅能把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打伤,于是我也变得狼狈。我没有回头,我的小天鹅亲自带我私奔,我不应辜负。
舒虞焦灼地寻找我的车,这时小周也跑了出来,我让他把车钥匙给我,目前先留在这里联系律师善后。
车门解锁,舒虞比我还先打开车门坐进去,他紧紧抱着他的蛋糕盒子,我的心便也装在盒子里连同蛋糕一起摔得稀巴烂。
我哄他:“小虞,还有安全带。”
他这才反应过来,但木然没有动作,我不敢叹气惊动我的小天鹅,便擅自做主倾身过去替他系好。
小天鹅回到我身边了,我比来时的小周开得还要小心谨慎。但舒虞一直催促,特别是在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后,他整个人都紧绷了,掏出来看时,却只是他自己预先设置的闹铃。六点,是一个我们本该于家中拥吻的整点。
舒虞却在这声闹铃后整个人变了,他突然大力拉扯他弟弟为他围上的围巾,泄愤一样,如果解不开就索性勒死自己。我看得心惊胆战,好在舒虞终于解下来,他扔在脚下,像踩着垃圾。他也不再盯着蛋糕盒子,而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他不肯屏幕暗下,仿佛在等一个令他抗拒的电话。
我分心关注舒虞,但此时并不是安抚他的最好时机,我也烦躁,把油门踏板又往下踩了点,而我又从后视镜看到,至始至终都有一辆车远远缀着。
我们就这样急匆匆回到家。砰的声响,是舒虞第一次这样关门。
回到了家,小天鹅骤然松懈下来。他感觉安全了,这才倚着我,我发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我去抱他,蛋糕盒子却挤在我俩之间。舒虞就这样拿了一路。
“小虞?”
舒虞还是不肯松手,但他终于肯对我松口。
“……我学了很久,我告诉老师,我只学这个,一开始用打蛋器的时候,面粉和鸡蛋泼了整身衣服,就是你问我明明好看最近怎么不穿的那件。我每一个都有尝,最后试做的那个味道要比一开始好多了,今天我出门……”
我听不下去了,把我的小天鹅闷在我怀里,一下下拍抚他背。
“没事的,没事的。”
但我没抱稳他,或者说我没想过舒虞会挣脱。
“不,不行,不行……”
他反驳我,跑去书房,我也慌张跟上,看他翻找出事先藏好的礼物:精致礼盒里成对的领带、一副他亲手画的天鹅、以及一只毛毡的小天鹅。画里有一个他,在溪湖里裸背对我,拥有人类不可能有的羽毛翅膀。天鹅城堡的世界天空是粉色,映溪水便是更热烈的红,它们在更远的城堡处交汇,就有了人间黄昏。
我以小天鹅爱称他,他便无师自通画出我所有幻想里的浪漫。舒虞诚挚地炫技,在他擅长的领域里用最好的方式爱我,连我这样缺乏美神眷顾的贫瘠审美,也一眼看出他倾注多少心力。眼药水有了真相,但舒虞又用行动否决我的答案,他捧来一个和他画相比起来拙劣粗糙的毛毡摆件,这只小天鹅很傻很呆,可我忽然更爱它,因为我看到了每一个偷偷躲起来扎毛毡扎到眼睛通红的舒虞。
他还是爱情里最赤诚天真的孩子,一意孤行地相信只有亲手做的礼物最好。而我也的确得到了无价的珍宝。
可舒虞还是哭了,没掉眼泪,眼眶却通红。
人类没有告诉天鹅,命运会恶劣捉弄,还狡辩只是玩笑。他拔了纤白羽毛做画笔,眼泪去换珍珠,付出昂贵的代价,但得不到预期想要的结果。
小天鹅很生气,很委屈。
“我试过,但就是做不好饭。定了我们最常吃的那家餐厅的外送,刚才我在大厅,他一遍遍地打电话给我,最后一遍我接了,我让他倒掉。”
因为不完美,冷掉馊掉,所以舒虞宁愿先把它们毁掉。
我忽然明白了舒虞。小天鹅的世界里,一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