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察觉到陆维倾的破绽是在治疗的过程中,他那些颠三倒四的话。
为了顺利地完成摘除手术,当务之急是攻克对手术的恐惧。这是早年遗留的病症了,刚认识的头几年就想帮他解决,但试了几次,效果不理想,加上那段时间陆维倾Jing神状态极差,也就中断不再继续。这无可厚非,就像恐狗症恐蛇症,害怕是一种人之常情,只要不影响生活,就不必非得治愈,能够逃避也可以作为一种选项。
而现在,既然有了需求,就必须解决问题。方剑为他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心理诊疗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三个月后就可以实施手术了。
其实早年陆维倾的手术恐惧症非常严重,他甚至连电视剧里抢救病患的场面都看不了,那种明晃晃的手术刀和抢救室的荧光蓝都让他倍感不适。后来好一些了,但每年体检还是很难受,一路过ICU门口,看到闪着红光不停旋转的手术灯就让他头皮发麻,别过头快步离开。
所以第一步,方剑让他详细地讲述他为什么害怕做手术,也就是直面恐惧的根源。虽然这点他早就知道,是生育带来的术后创伤性应激障碍。但“说”这个动作,能让陆维倾从闭上眼想想就感到害怕的状态转换成平静的语言描述。
这个过程很煎熬,如果对象是普通的女性还能用常规的引导方式,但陆维倾是双性人,他不可避免的复杂性放大了疼痛带来的羞耻心与绝望感,简单来说他的创伤除了本身的伤疤,还有心理上不可磨灭的创伤。
“你知道的,医院里很多人喊我怪物。”陆维倾尽可能平静地描述,但指尖颤抖落下的烟灰,拆穿了他的掩饰,“那天我痛得想让医生直接杀了我和肚子里的畜生。”
“我知道,但你很坚强,而且很伟大。”方剑安抚着他。
“伟大吗?想到是那个畜生的孩子。一点也不伟大。”陆维倾深吸了口烟,语气带着后悔之意,“我想赌赌看,却还是赌输了。”
“不要想这些。”方剑说,“你看小秋现在不也是很争气嘛。”
“呵……”陆维倾嘲笑了一声,低声道,“他啊,如出一辙的恶心。”
恶心?方剑已经不是第一回听到陆维倾这样的评价,之前的他虽然不喜欢陆旭秋,大多数时候只会用讨厌、讨嫌这样的字。“恶心”带着强烈修饰的形容词,是最近这段时间常听到的。
而这个词,他以前只会用来形容那个男人。
直面恐惧只是第一步,方剑还需要把恐惧连根拔起。所以必须强化做手术的意愿。就像一个社交恐惧症患者,只有在他认为必须踏出这一步的时候,,比如像喜欢的人告白,比如争取一个千载难逢的工作机会,才会迸发出强烈的沟通意愿。
陆维倾也是一样,虽然他想去做手术,但只要不是“最强烈”这个等级,很多人上了手术台也会打退堂鼓,所以,方剑让他反复陈述自己的期望,运用心理暗示去放大强化他的想法。
这个过程有宣贯,有引导,也有问答。
宣贯很好理解,就是由方剑来介绍许多积极案例,比如某某人做了手术走向人生巅峰之类的,通过真实案例+影像资料来弱化对手术的负面认知,从而产生积极的想法。引导则是在主动让陆维倾讲讲术后的期待,比如他可以获得哪些益处之类的,然后配合他的想法去调动情绪,让他产生出美好的期冀和勇气,这些勇气就是幻想的力量。
前两者可以说进行得很顺利,直到问答开始,他们的治疗陷入了僵持。
因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始终无法解答,到底是什么触动了他的意愿让他下定决心。
这个问题陆维倾给了很多答案,却没一个能说服方剑,他一眼看穿陆维倾在想尽办法地编藉口,在哄骗他。要知道,在治疗之外,想怎么撒谎都可以,一旦进了这间诊疗室,只有坦诚相对。
面对陆维倾的遮遮掩掩,方剑耍了一个招,他用了催眠的方式勾出了答案。
“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不是的。”
“不是的话,为什么想做手术呢。”
“因为太羞耻了。”
“为什么羞耻呢?是因为情欲吗?”
“嗯……”
“不要为情欲羞耻,我和你说过的,这是人类正常的欲望。”方剑想陆维倾单身很久,有情欲再正常不过,如果为这个理由就去做手术,恐怕该治疗的不是手术恐惧症,而是Sexual Guilt。
“不,不该这样……”哪怕是催眠状态下,陆维倾的脸也通红得像染了一层红霞。
“不该什么?是因为性欲变得强烈吗?”
“……”陆维倾双肩颤抖,鼻腔了哼了一声,答案不言自明。
到这儿,方剑还真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想不到友人憋了半天的理由就是为了这个,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三十四十就是性欲强烈的年纪,之前不也和他讨论过嘛,有欲望很正常,性教育看来全白上了,为了这个羞耻实在没必要。
本着开导他的心情,方剑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