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的身体出了变故,整座紫禁城都风雨欲来。
平日里淡漠如仙的御医寸步不离地守着龙床,服侍的宫人举动稍有不周,便会被他冰寒的目光吓退。
勤于政务的丞相亦做了荒唐事,将理政的厅堂搬到了承明宫外。手捧奏折的太监来往不断,就为了便于他随时探视陛下。
还有传闻中贴身护卫皇帝的禁军统卫,这些天的存在感陡然增高。以前只要陛下不开口,他便如不存在,现在却但凡有鸟兽经过,都可能被疾射而出的石子毙命。
更别提身居北漠前线的倾远将军,有传言说他得知陛下病情后竟在龙床前哭成了泪人,哪怕后来相隔甚远,也每日差快马送书信问疾。
甚至连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空境王也入了宫,不知要做些什么。
承明宫前,一袭风雅青衣的男子交襟广袖,衣袍如云,缓步踏上殿阶。门口的寿公公本来愁眉不展,见他来了赶忙迎上前去,结果还没发话,一道漆黑的身影便从天而降,插在了他们中间。
白殊的表情甚是可怖,揪住谢逢就走:“你给我过来!”
他虽然平日也不怎么重尊卑,但这般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还是头一回。寿公公吓得噤若寒蝉,就见王爷懒洋洋地举起双手任他拖走,不当回事地轻笑道:“这是怎么了?”
“你说是怎么了!”
白殊把他拽到无人处,转头便兴师问罪:“那天夜里我走之后,你做什么了?”
谢逢装听不懂:“什么做什么?”
“你自己心里知道!”
白殊横眉怒目,压着声音低吼:“谢知遇——你是陛下的亲叔叔!”
“是啊。”谢逢随意地看向他,笑眯眯地说:“所以只是白玉瓶嘛。”
“你”
“而且是本王那小皇侄逼迫我的,实非本王所愿。你现在揪着苦主问责,也太冤枉好人了,是吧?”
白殊咬牙,一时间无话可说,半晌才吐出一口郁气来:“楚游问了我,我没说你来过。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有下次,有也不要让我知道!”
“你放心好了。”谢逢拍了拍他的肩,“不过这也甚好,你竟因他对我动怒,看来你还挺忠心的嘛。本王也好放心。”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罢了。”谢逢收回手,向承明宫一扬下巴,“行了,小家伙怎么样?没出大事吧。”
“不知。”
说到这,白殊的神色隐隐凝重了起来,看着那边说:“不过此次生病,这么久了还没有起色,自楚君行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
“这样啊。好吧,听北落说,温渐清主要在查探先前被胁迫的宫女一线,可惜进展太慢。你呢?禁军方面,查得怎么样了?”
“下蛊的幕后之人能接触到禁军,肯定地位不低。不过,你最好先不要担心这个。”
白殊沉声说,“上次除夕夜,你让林北落将陛下送到你手中,最后却留下那么大一个破绽,温渐清不可能还不怀疑林北落,必然也猜出了她身后有人。大玄丞相权倾朝野不是说说而已,他只需排除掉他手下的人,很快就能追查到你头上。”
谢逢笑而不语,良久后忽然道:“我记得你说,温丞相对我的小皇侄是真心的?”
白殊:“是又如何。”
“倒也不怎样,毕竟我不可能真的把侄子许给他,得防着外戚夺权不是么。”谢逢笑得春风肆意,“只是在护国这一点上我们暂且达成共识,那也是时候与他会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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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宫里,销金的红纱仍轻轻舞动,西洋镜也默默地映照着殿内。下人都被遣了出去,楚游独自站在阶上,背对着龙床。
他周身气压极低,好似聚集了宫中所有的Yin冷。清肃的白衣凝定不动,如同一尊雪立于龙床前,寒意煞煞袭人。
“楚楚游?”
纱帐后忽然传出少年气若游丝的声音,搭在锦被边缘的手也微微一颤。侍立已久的御医顿时回身上前,仿佛冻雪顷刻瓦解,消融成了清池。
他略带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好多啦。”
龙床上的少年憔悴许多,往昔脸颊上圆润的弧度消退,显得眼睛愈发大了。他明明头痛昏沉,却不肯说,只轻轻地呢喃道,甚至勉强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还是那样明亮,可他下一瞬就猛地咬住了唇,齿缝间泄出一句:“呜!”
“是头哪里又疼了?!”
楚游的神色初露慌乱,细看之下,原来他也瘦削不少。他有些急切地在少年头上找起了xue位,少年却紧咬下唇,借势扒拉了他几下,艰难地将上半身挪到了他怀里。
“好,我抱着你,你不要动了,我会抱着你!”
楚游连声说道,他一边拉起锦被,一边将谢秋严密地揽进怀中。他的下颌抵着谢秋的额心,这一刻两人的呼吸都急促又热烈,许久才慢慢地平复。
谢秋意识昏沉,时有时无。他心内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