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直白地问出来。
云荒脸色一黑,在孽徒不知羞耻地亲上来之前,终于大发慈悲地张嘴说话了。
“不行!”他这像什么样子!
他一张嘴就是拒绝,可骨清仿佛没听懂似的,着迷一般地盯着他因气愤微微张开的嘴唇,仿佛受到诱.惑一样地亲了上去——然后便被云荒狠狠地咬了。
“孽徒,你没听懂我的话吗?”云荒瞪他一眼,顶着一副少年模样,却非要装出原本的做派。
骨清看着师傅幼齿不少、可爱非常的脸装出一本正经,心中的喜爱简直要溢出来。他不顾自己被咬破的嘴唇,痴痴地看着云荒,忽而将额头贴了过去。
“师傅清儿想你了。”他喃喃道。
云荒心情不好时只会叫他孽徒;心情好时,会胡乱给他取一些奇怪的外号,两人搅上.床之后偶尔还会腻腻地叫他几声心肝小宝贝,荤话情话张口就来。
厮混久了,云荒也清楚,一旦面前这孽徒拿自己在床榻之事时对他的称呼用于自称时,便是对方隐晦地求欢。
“我倒是一点都不想你。”云荒残酷无情地拒绝了他。
他还在气头上呢!怎么可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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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孽徒仍会像以往一样不知羞地缠着他,如同被下咒一般地重复求欢的话语。可云荒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了流进脖子里的一窝热泪。
他的孽徒正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无声地流着泪。
“师傅”他向来平淡无波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裂痕,就好似冬日里结冰的湖面忽然破裂,让人得以窥见其中涌动的暗流。“我差一点就找不到你了。”
他人冷冰冰的,可他的眼泪却是热的。
云荒忽然之间火气全消,只留下一口气被他默默地叹了出去。
为何这孽徒跟着他已经千年有余,却仍是如此愚笨?就连他使出的骗术都看不出来?
再这样下去,怕是前襟都要被他哭湿了。云荒无奈地再度叹气,手再三犹豫,还是抚上了胸前的那颗脑袋。不中用,真是不中用,就不知道他师傅此时还是个孩子吗?让一个少年安慰成年人,这画面如何能看?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笨的徒弟?”云荒边抚.摸着他的头,边叹气道。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明明修为已经高于他的骨清为何看不出他的骗术——关心则乱,他肉身湮灭的当下,骨清便已经丢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学识、所有他教会他的一切,甚至就连独属于他的魂,也都随着他的消失一起消失了。
3
从记事起,骨清生命里便只有一个人。
那人虽才貌双绝,却总是懒洋洋的,唯有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时才会一下子从榻上弹起。在他还不太懂事时,那人虽不耐烦,却也会将他抱到膝上,一字一句地给他念千字文;偶尔也会对他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无伤大雅地捉弄一下他。
那人养育他、教导他,是他唯一尊敬的、感激的、向往的、恋慕的师傅。
师傅便是他的三界,没有师傅,他便如同飘下的雪花一般,除了融化消失之外没有别的下场。
在被云荒捡回来的第十六年,骨清忽然意识到除了养育之恩外,他心中还涌动着别的感情。
师傅为何总是执着于看话本?为何总在看话本时把想守在一旁的他赶跑?是因为话本比他有趣吗?还是因为话本之中那些香.艳的、与女子恋爱幽会的情节?
在偷看了师傅的话本之后,骨清单纯的世界蓦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对男女之情毫无了解的他仿佛一.夜之间识情识趣了,原本的一.夜安眠,也忽然转成了奇妙的春.梦——梦里他就像是师傅起兴时会奏的那把古琴,师傅灵巧的手指演奏着他,让他吟出愉悦的、充满期盼的乐章。
“师傅。”无法理解这种变化的骨清在云荒面前正襟危坐,提出自己的问题,“为何我夜晚总会梦到师傅?”
他详细地将梦里师傅对他所作的事情一一说出口,便见到面前的师傅被吓得一口喷出茶水,面上大惊失色。从那以后师傅再也不找他帮自己搓背了,甚至还经常避开他。
骨清很疑惑,却又很失落,整个人再也无法静下心来按照师傅的话去修炼——见不到师傅,他的心中便空落落的,仿佛丢了魂似的。
云荒常常避开他,直到那一次竟七日都没有音信。
而他在师傅失踪三日之后,终于生出了恐惧:师傅是不是要丢下他了?他不要自己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没有了师傅,他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的命是师傅给的,他的人是师傅教导长大的;没有了云荒,骨清这个存在也毫无意义。他失魂落魄地跪在他与师傅居住的洞府前,他不吃不喝,更像是在等待死亡。
七日之后,云荒回来了,被濒死的他吓了一大跳。
也许云荒不知道,他的去而复返、他丢下的那句“诺言”成为了骨清这辈子的生存意义。
无论师傅去了哪里,他都一定、绝对会找到师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