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獍之为兽,状如虎豹而小,始生,还食其母。”
——《述异记》
天泽六年,左将军周诉大败西羌,班师途中身染恶疾,不治身亡。同年,罄竹案发,其妻姜氏心善,得闻风声,即散尽家中仆妾。临盆之日,周家被抄,士卒寻姜氏于别院,未果,忽见一孩童立于檐下,大啖姜氏之rou
“这就是传言里那个吃母亲的小怪物?不像啊!”
寒风吹来,矮胖士卒不由裹紧身上的棉衣。他围着囚车看了半天,也没能把里面的孩童和“怪物”一词联系起来,“再说,周将咳,那事才过了几个月,可这孩子看着简直像三五岁的,怎么也不会有这么大吧?”
“你还别说,这小东西被发现的时候,就是三岁孩童的模样。”瘦高的士卒不紧不慢地赶着牵车的黄牛,说:“我听西市那个说书的讲啊,说是有一种凶兽,生下来,就吃它的母亲,所以他们都管这怪物叫‘獍’。”
可这分明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矮胖士卒瞥了眼车上乱蓬蓬的男孩,还是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就算说出来了,又能怎样呢?
“这回又是哪个贵人要看啊?”他问。
“还能有谁?就算满京城都好奇这件破事儿,真正不怕坏了名声的也不就那么几个么。”瘦长条伸了个懒腰,继续道:“昨个儿是长春公主、上个月叫福王借去了、再往前推”
矮胖个儿“啊”了一声:“是那个,对,刘尚书吧!”
“对了!”瘦长条往黄牛身上抽了一鞭,低声骂了两句,又笑嘻嘻地说:“听闻这位大人想捉一只真正的‘獍’来,斗一斗,看看这两只哪个更凶残”
车里缩成一团的男孩动了动,又趴了回去。
“哇。”矮胖个儿迎合一声,心里却浮起难言的悲悯,他又看了两眼车上披着半件破麻布衫、顶着乱发的脏兮兮的孩童,为对方悲惨的命运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收回了目光。
毕竟,他什么都做不了。
矮胖士卒拖了半脚子羊rou,一步步走到笼边。缩在角落里的“怪物”闻见血腥味儿,四肢并用地爬到栏杆边上,两手抓住厚实的铁栏,眼巴巴地盯着地上的羊rou——当然,现在它只能动一只眼睛,另一只在之前的搏斗中被兽爪抓伤,似乎还化脓了。
士卒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弯刀,把rou割下,一块块地丢进笼里。恰逢瘦高个儿走来,他看见大块的鲜rou,眉开眼笑道:“哟,孙兄,你真是不知珍惜,这么好的羊rou,也不会自己留点儿啊。”
“想吃rou,上街买不就行了。”矮胖士卒又割下一块生rou,连皮带血地丢进笼子,“街西那家的羊rou胡饼就挺酥脆的,何必争这口吃食?”
“你还真把它当小孩看啦?”瘦高士卒笑道:“不是我说,这东西真个儿是只怪物,你是没看见那天斗兽,它就那样扑过去那个凶残劲儿,哪里像个人类孩童?“
“就算你怜惜自幼分别的亲弟,也不该算到它头上啊!”
矮胖士卒嗤笑一声:“什么自幼分别,说得好听罢了。”他把割干净的骨头也丢进去,那笼里的“怪物”正在舔指甲缝间的碎rou,见状立刻抱了一块,大啃起来。
“进了禄王府的门,有几个能竖着出来?”
矮胖士卒提着灯笼,在门口站了半晌。直到瘦高士卒走上来,才叹着气,低声道:“我真不想推开这扇门。”
“我知道,谁愿意呢。”瘦高个儿拍拍他的肩膀,“一年多了,喂只狗都能喂出感情了”
他又啐了一声,“妈的,这个老变态,连只兽都不放过。”
“进去吧。”矮胖士卒捏紧木握把,推开了朱红漆的大门。
即使是最年轻的学徒都知道,凶兽难驯,稍有不慎便会致命。
但在禄王的严词要求下,两位不放心的看守人,半推半强迫地,被拉到前院吃起了酒菜。
“ru汁鸡、缠花rou哇,这可都是上好的菜品!”瘦高个儿塞了两口菜,才发现边上的兄弟完全心不在焉,“还在想啊?”他放下筷子,叹道:“想有什么用呢?吃吧,菜都凉了。”
“不,我担心”
矮胖士卒起身,对身侧的侍女说:“我去如厕。”
他出了大厅,绕过奢华Jing致的园林,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只能隔着外墙揣测里面的情况。
他担心那个孩子,会像弟弟一样。
出乎意料地,里面很静,没有任何声音。
矮胖个儿听着听着,心里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那只‘獍’跑了。”
瘦高个儿重重地放下茶杯,垂头丧气地说:“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禄王竟然死了,还不是被咬死的”
“放心,查不到我们头上。”矮胖士卒看他一眼,“整个禄王府的人都作了证,和我俩没有关系。”
“可是饭票没了啊!”瘦高个儿重重地站起来,哭丧着脸说:“听说我们俩又要被送去戍守关城了,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没事,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