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宫的闹剧,以寒霜体力不支,在两人死命纠缠过程中,不慎两眼一抹黑,昏睡的不省人事为终。
寒山衣衫凌乱坐在床头,目视远处,还如以往那般神情凌厉,叫人琢磨不透这会在想什么。
只听他微微叹气,回想刚刚危险荒唐的一幕,好在他自控力超然,并未痛下杀手,否则就该酿下大错。
眼下看着小弟苍白的小脸,愈发消瘦的身子,他又生出几分悔意来。
带薄茧的大手悬在半空,到底没有落下去。寒霜才大病初愈,怎么能与他置气。他不懂事,不过是个十六岁的笨蛋,总是被他激怒得失了分寸,这像什么话,与一个半大的孩子怄气,哪里有半分君王的样子。
他为寒霜捏好被子,在床边杵了会,便暗自离去。
他明白小弟心里念着想着的不是他,自始至终都是他爱的发疯的寒江。
他气得险些要掀桌,这两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他们是亲兄弟啊!怎么能生出这等大逆不道受尽天下人唾骂的丑事!祖宗的脸都叫这两人给丢光了。
若是真的放他出去,和寒江苟且偷安,他这个做兄长的,还不让世人把脊梁骨给戳断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固执,宁愿叫人记恨着,几方备受折磨,总比他独自受这人间疾苦强。
他过不好,别人也别想活的苍生。
自那日不欢而散,寒山便极少往那处去了。
整日里把自己埋在奏折堆里,不到半夜二更天,是不会歇笔就寝。
闲暇时,他会忍不住细想,究竟是何故,他的两个弟弟会做出这等事,到底是何原因导致的!
小弟是由寒江一手带大,他的一言一行都潜移默化影响着寒霜,若是寒江品行端正,也不会有今时的闹剧。
归根结底,都是寒江的错!
是他将涉世未深的小弟引入歧途,是他把原本乖巧纯真的寒霜教的是非不分,连做人最基本的脸面都不要,是他远在千里之外,还时刻牵引着那人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要将寒霜从他身边夺走
寒山几欲要呕血,好端端的小弟,尽让寒江给带坏了!
说是不愿再来见他,如此憋了大半个月,寒山有些按耐不住,这日处理完一干政事后,想着初春了,园子里的李花开的茂盛,正好去瞧瞧,不知不觉中,步撵又靠近了栖云宫。
他下了地,行色匆匆进了内殿。
宫人们稀里哗啦跪了一地,皆不敢出声。
正在发呆的人一惊,扭头愣愣地望着他,小嘴微张,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最终是他开了口:“御花园里的李花开了,陪皇兄去瞧瞧如何?”
语气是不同以往的温柔,听到耳中却有几分商量示好的意味,可寒霜听得鸡皮疙瘩要快起了,他警惕地看着寒山,暗道他闲到无聊,又是想了什么法子来羞辱他。
内殿中静的出奇,寒山立在那,让人晾着,也不觉得尴尬。
寒山继续道,“以前你最喜欢这些花儿了,现下皇兄正巧有空,皇兄陪你去赏花。”
寒霜一言不发,咬着唇悄悄地躲远了。
寒山假装没瞧见,耐心道:“去吗?寒霜?”
“不去了。”寒霜眼睫微颤,有了几丝心动,又立马压下那念头,缓缓开口道,“外面冷的很,我哪也不想去。”
寒山笑了笑,走上前去。
寒霜不明所以,以为哪句话不对,惹了他生气,要上前教训自己,表面上十分镇定,内心慌得不行,想要往后退,却一下撞到柱身上,没了退路。
眼前闪过一道黑色,接着身上一重,他低头一瞧,身子上盖上了厚厚的披风,留着余温,是寒山刚刚进来身上披的那件。
“皇上?”寒霜受宠若惊,呆呆地,不知所措。
这生疏的称呼,寒山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但脸上仍是无甚变化,说道:“出去转转吧,整日里呆在这,别给闷坏了!”
不是你把我关在这,不让我见天日的吗?现在还反过来怪我!寒霜腹诽,瞪了他一眼,看他心情不错,以往一见面不是争就是吵,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说话,都是少有。
见好就收,不想再多生事端,他点点头,着人收拾了一番,跟着出了门。
晟京的积雪还未消融,李花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远远看着,还真看不出两者的区别。
两人下了步撵,在雪地里漫步。
一前一后,在花海里畅游。
再爱说话的人,遇到个三天不讲一个字的冰块脸,也活泼不起来。
寒霜静静地跟在后面,眼里除了开的正艳的花,再无其他。
冰清玉洁的玉骨矗立在枝头,一簇簇的,沾了些晶亮的露水,叫人看得心生怜爱,他的确是爱花的,爱看也爱采几枝下来插在发髻中。
以前在东宫里养了不少各色花,却全是别人送的,往往都是二哥来了,他才会狠心摘些来,让那人亲手为他戴上来取悦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