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宫处在深宫,却是建地最高的地方,站在楼顶处便能将整个皇宫看个清楚。
依在栏杆上的人,散着发,只着薄衣,急切地向远处望着。
小太监慌慌张张爬上了楼顶,怪叫道,“祖宗,才一会子不见,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说着就把他往里面拉了拉,给他盖上厚厚的披风将他往楼下拽。
寒霜以脚抵着地板缝隙,眼睛死死盯着远处,不肯挪一步。
“走啊!”
小太监气急,绕到背后推他,威胁道,“皇上若是知晓你出了屋子,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浓密的睫毛微颤,他问道,“那边在做什么,怎的这般热闹?”
小太监没好气道,“热闹也不关你的事!”
寒霜喃喃低语,“是二哥来了吗?”
本想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来,小太监忽然想到了什么,紧紧抿着嘴,只是一个劲拽着他走,任他怎么问也不多言一句。
寒霜被推攘进屋子,塞进被窝里,宫人们唯恐他再跑出去,回头上面怪罪,个个似根木头杵在哪动也不动,瞪着眼看着他,一举一动皆入眼留存。
银雪纷飞,黄瓦上覆满白绒。
间或行过的宫人们弯腰驼背,吐着一串串白气,涌入熙和殿。
平常的家宴,偌大的宴席上,仅有兄弟二人。
寒山话少,寒江满怀心事。
内殿中安静得可怕,你不言我不语,临近席毕,气氛才勉强缓和。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寒江终是忍不住,“皇兄!”
欲言又止,扭扭捏捏,寒山很不满,“嗯?”
寒江忽然跪地,“臣弟有一事相问!”
“有话就直说,咱们兄弟俩,何须这般生疏!”寒山面露不悦,挥手让他起身。
寒江未起,伏地道,“还请皇兄恕罪!”
寒山眼眸一暗,却是心知肚明,已猜出他想说些什么,“恕你无罪,你说罢!”
寒江如噎在喉,“小废太子他”
“寒江!”寒山冷冷瞧他,之前的柔色一扫而尽,似笑非笑道,“莫非,你是不服?”
东宫谋逆案发现及时,被先帝连根拔起雷霆处置,这其中的细节,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说清楚,当时朝堂上下为诸事焦头烂额,也没人站出来细究。
如今四海升平,万事皆安,难免有人开始揪住此事滋事生非大做文章。
“皇上!”寒江抖了抖,连忙解释,“您知道的,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是何意思,他怎会不知。
可他偏要装傻,不仅如此,还要作恶到底。
“废太子之事乃是父皇亲自过审,勾结外臣谋逆企图逼宫造反,世人皆知,并早已盖棺定论,皇兄知你与他从小要好,可你也得有个分寸,岂可事事皆意气用事,以后莫要再提起他。”
勒令任何人不得再提他,将他的一切从人前抹去,于世间无一处可寻。
只将他藏在深宫一隅,不给任何人瞧见,再不怕别人抢走他,时日久了,那伪装的顽固,迟早会被他消磨殆尽,尽数归于他。
已有好几日不曾去看他,寒山的脚步有些急促,听闻期间趁人不注意偷溜出去,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又虚弱不堪。
难得的好心情瞬间被恼怒代替,再不用以假意的面目示人的皇帝,握着九州苍生的生杀大权,谁人敢因他的恣意而质疑,唯有伏低身姿完全服从。
迷雾森森,黑烟袅袅,有叮叮当当的声音灌入耳中。
寒霜给人束缚住了手脚,蒙住了双眼,躺在shi漉漉的地上,半点动弹不得。
挣扎许久无果,他有些慌张,恐惧感增加,轻微的脚步声在靠近,他头皮发麻,只觉得快要炸开。
有人拿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脸,他看不见那人的脸,莫名却能感受到一股柔情蜜意。
瓷碗慢悠悠地碰上他的唇,苦涩的汤汁强行流入他的嘴,寒霜吓坏了,猛地反抗,“哐嘡”,碗碎了一地。
四周逐渐清晰,一张熟悉的脸对上他的眼,寒霜惊呼一声,惊慌失措往后移动。
面如罗刹的寒山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捉了回来,按在地上,凭空生出一碗药汁再度强灌入他的腹中。
寒霜剧烈地挣扎,掐住自己脖子,不让那要命的毒药入肚。
他要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二哥,就得在噩梦了循环往复,永远落入某人的魔掌。
他不要喝,不要在这鬼地方待一辈子!
手让人大力扯开,身子还被人牢牢按住,寒霜尖叫着,要远离眼前的人,可他无论怎么都逃脱不开,反而叫他越靠越近,直到薄唇覆上,骤然清醒。
四肢冰凉,唯唇间有余热。
满嘴的苦涩。
寒霜想要爬起来,奈何没有一点力气,抬起千斤重的眼皮,好一会才瞧清床边立着的人是谁。
他不确定地叫了声,“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