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十八年秋,东宫伙同东南总兵谋逆忤上,满宫诛杀。
同年年末,帝崩,皇长子燕王即位。
彻底将蛮人撵回老家,平定北方后,寒江接到京城的剧变消息,愣了许久,他才勉强接受太子谋反被杀,父皇已经离世。
明明离京时,他们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就都不在了?他的小寒霜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事?
那些骗小孩的鬼话,他如何敢信!奈何他势单力薄,弟弟蒙冤致死,却不能为他平反昭雪,他这个哥哥,究竟是怎么当的!
“小寒霜,你现在在哪?还在不在哥哥身边?”
“你这个小傻子,还这么小,怎么就有人舍得夺去你的命”
已及弱冠的男人,突的在营帐内掩面痛哭,外面的守将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杵在外面,站也不是,进也不是,暗叹端王殿下真是孝顺
临走那一晚,城内一片欢声笑语,家家户户拿出佳酿来款待镇守北疆的将士们。
寒江被副将们强拉出去,硬生生被人灌了一宿的酒,沉醉后瘫在被窝里,怀里还被贴心地送来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他咧嘴笑了笑,想要将那些人推开,无奈怎么都推不动,就连身子也动不了。
喝多了的人,不由得悲从中来,他的小弟可是最爱吃醋的,他早就发过誓,今生只要他一人,如今这样子,要是被他瞧见了,还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身子动不了,思绪莫名十分活跃。
回忆起小时候的日子,彼时在椿州,小寒霜没有回晟京,不是太子,他不是端王,只是他的哥哥。
小小的寒霜刚生下来粉粉嫩嫩,被护在襁褓里,之后在他眼里一点一点长大,从走路到说话,小弟的生命,他都有参与。父皇忙着抚内安外,没时间记起他,也只有他,能想起在千里之外,有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每个月无论如何是风吹还是雨打,他都会风雨无阻去看弟弟一次,寒霜很乖,他嘱咐的话吩咐的事,都会一一记着,从不耍花招骗人。]
每一次去,小弟都是远远地就兴奋地大叫他,小狗般的蠢样,又蹦又跳往他身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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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霜的点点滴滴,他都是记得的,并没有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淡去,他叫的第一个人是哥哥,走的第一步路也是在他的搀扶下学会的,从孩提时的牙牙学语到长大后的爱恨情仇,从来都有他的影子。
可是之后,再没有余生了,弟弟死了,悄无声息离他而去。
恍惚间不知是梦还是回忆,他看见自己回到年幼时,骑着马在总兵府的柳树下等人。
烈日炎炎,晒得他汗如雨下,可他从未觉得不耐烦。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他,他轻轻回头,果然瞧见了小弟。小模样比之前见他更加艳丽几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背着小布包,野猴子般朝他蹿了过来。
寒江给他扑了满怀,将他护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狠狠地在他身上挠搓了一顿。
他将弟弟扛在肩上,不停地挠他痒痒,两人嘻嘻哈哈进屋去。
北疆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冰天雪地,已是新皇登基一月后,他带着从蛮地受贡来的奇珍异宝,班师回到晟京向新皇庆贺朝拜。
熙和殿内,皇帝换上明黄色的龙袍,身形修长,穿上比先帝更加英气逼人,挺拔英俊,小宫女们都忍不住悄悄多看年轻的帝王几眼。
寒江从北地回来,过几天恰巧是除夕,亲人团聚的节日,皇帝特许他在京城多留几日,言外之意,年后,便将长期驻守北疆,不得君令,永不得回京。
他脱下戎装,着一身黑色朝服,恭恭敬敬行礼,“臣弟寒江,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年少老成,浑身凛冽,比往日更有威势,放下呈上来的折子,道,“平身!”
寒江颤颤巍巍站起来,声音沙哑了不少,“寒江未能及时回来,妄请皇兄恕罪!”
皇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开口。
内殿里静悄悄地,寒江默默陪在一旁,许多话到了嘴边,仔细想了一路,直到日落西山,星星点点的灯火燃起来,他也没蹦出一个字,最爱谈论的那个人如今成了忌讳,时辰不早了,他向皇帝拜别,起身回以前的府邸。
寒山立在殿前台阶上看着寒江的背影越来越远,被积雪淹没宫墙遮挡,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德馨为他披上披风,劝道,“皇上,外面风大,进屋歇着吧。”
寒山点头,接过了递上来的暖手炉。
德馨抿嘴笑了笑,又道,“皇上,刚刚贵妃娘娘着人来说,小皇子活泼的很,在胎里顽皮的厉害,请皇上过去瞧一瞧呢。”]
寒山嗯了声,“知道了。”抬脚去的却是与长舒殿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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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留下一道道足印,低头的宫人们紧紧跟在疾步的皇帝后面,一行人终于在天色黑尽前到达目的地,废弃已久却修葺得焕然一新的栖云殿矗立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