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新雨后的空山,云雾缭绕。漫山碧透的嫩枝沁了水汽,说不出的清冽缥缈。山腰上一线清涧,好似浓黑如瀑的长发,山巅仿佛有未化的雾凇,皎洁而晶莹,睫羽般柔软朦胧,一方天地,灵动如天上神女幻化的仙境。
突的,空山里风云变色。起了风,下了雨。风是罡风,雨是血雨,瞬间把这仙境毁得面目全非。
泥薹倏地睁开双眼,原来是梦!
紧接着,脑中却又浮现起月余之前的那些画面:露珠般水润的近乎透明的双唇间丑陋的性器粗暴进出,露珠渐渐失了光泽,干涸开裂;苍白软糯的小巧面庞挨了无数耳光,直到变红、变青、变紫,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现在呢?那丫头该是已经回魂了。
在做什么呢?或者应该说被做着什么呢?
老刑昨天说是要验货?该不会还在那群人身下挨cao吧?
猛地先开被子,泥薹从床上翻身而起,鞋也不穿便冲进了房内的洗手间,抱着马桶呕吐不止,仿佛要把胆汁都吐干净。
不久,一双手扶住他,一边拍着他的背,帮他尽快吐干净,并不温柔,却很坚实。
待他吐得差不多了,便一把拖他起身,到浴池边,打开淋浴喷头,任冰凉的水兜头浇下。
狠狠将身后的人退开,泥薹夺过喷头站起身,对着自己又是一阵冲淋。
泥薹从来对得起泥家子弟的名头,端是生就一副好样貌,便是此时只裹着一身睡袍,淋得如落汤鸡一般,一眼看去仍是英挺雍容,温润端方,直如芝兰玉树。
往日里机敏清正却又总带着几分顽皮张扬的眸子,不知何时开始已染了霜色愁绪,此时正噙着愠怒看向来人。
来人很是无辜,斜倚在洗手间的门上,摊手道:
我敲了门的,是你没应。
泥薹关上水,拽过一边的浴巾狠狠擦拭头脸,便向外走,经过林琅身边时,轻声抱怨道:
搞不懂我妹看好你什么。
林琅此人,除却能力卓绝,相貌与出身在泥薹眼中实在平平,尤其一张脸,瘦削而棱角分明,冷肃中透露Yin狠,实不似妹妹会喜欢的款式。
你还记得泥苨就好,别再整日魇在噩梦里了。
他的噩梦,是在捉住云芸之后开始做的。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换下shi衣,穿上拖鞋,步出卧室,经过一间小书房,推开被林琅虚掩的房门,泥薹步出他的房间,来到宽阔的廊道里。
这里是泥薹的寓所,是他和泥苨离开父兄后,开始尝试独立生活的地方。
望着玻璃廊壁外,脚下的万千灯火,奇异的,泥薹唇边泛起一个与林琅刚刚神似的讽刺弧度。对这与表面的平等相悖,实则森严到骨子里的阶级规则,泥薹同样嗤之以鼻。哪怕,这是他此时不可或缺的报复工具。
去哪儿?
看泥苨,你不是提醒我记得她吗?
与林琅的来处反向,泥薹房间的另一侧,长廊最深处,还有一间起居室,那里是泥苨的房间,也是这套寓所最大的主人房。
打开房门,里头灯火通明。
进门正对一面影壁式的隔扇,其上贴满各式各样照片,平面的、立体的、Jing致的、动图的,不时有镭射影像的虚拟小人穿梭其上,活泼的在照片间蹦来跳去,偶尔对着影壁外做个鬼脸,再嬉笑着跑开。
所有的照片与影像都是同一个女孩子,一张笑脸秀美中透着英气与张扬,从形到神竟是与泥薹像了有六七分。
二人目光在那面墙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
绕过影壁是一间客厅,结构开放,极是敞亮。
正厅左右各有一间不小的起居间,一间做了衣帽间,一间充作书房,堆着书籍、画具、乐器、茶具、绣架等等杂物,与其说是书房,不如称作小姑娘的游戏间还更恰当些。
穿过客厅再往里去,才是房间主人卧室。
卧室很大,中间一张四柱床,垂挂的红色帷幔绑在床柱上。
床上睡着个女孩子,面庞看上去很是端正。英气的眉眼,略薄的唇,便是睡着,也难掩那份张扬随性的雍容,正是影壁上的女孩子。也是泥薹的妹妹,泥苨,泥家的小公主幺女。
床上的女孩与影壁上的形象却又殊为不同。她的面色远不及活泼影像的红润健康,而是苍白中透着病态,不知多久没有外出见过阳光了。
露在外边的手脚也更为消瘦,显是很久没像影像中那样跑跳过了。
明眼人一看即知,少女并不是处于任务状态,而是真的昏迷着。
身处任务中的宇渡人,身体可藉由魂力的滋养保持活力。泥苨这样,要么是神魂处境不佳,要么是彻底断了联系。
泥薹与林琅驻足床边,望着女孩,眼底滑过爱怜、心痛、思念,各有不同,却又殊途同归于憎恨。
憎恨自然不是对泥苨,而是对把泥苨变成这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