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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止观内——自然是地底那座——的长明灯辉芒,回映于浑圆的穹顶,折射出无数宛若星光的闪烁光点,照得偌大的圆宫一片通明,却丝毫没有燠热之感。
长明灯外,紧扣着无法拆卸下来的、琉璃水精似的灯罩,但近距离观察,就会发现材质绝非水精;与岩壁接合之紧密,宛若烧融之后再予以塑形冷却的黑曜石,这是当代仍无人能及的工艺水准,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无法不由衷发出赞叹。
而这居然是成于千百年以前。
独无年在圆宫的长明灯海中,看到的是衰颓与绝望。
甚或有奇宫前贤试图击碎灯罩,一探内中的发光原理,但为维持术法阵图的运作稳定,进入知止观携带的东西越少越好,金铁尤为禁忌,遑论兵器。能徒手毁去水精灯罩者屈指可数,有这等修为的大能,约莫也不会擅自破坏鳞族的珍贵遗产,况且零星毁坏的灯罩内莫不是空空如也,不知是被取走了发光的装置,抑或与灯罩同毁,总之看到这种情形,后人也不会再刻意破坏来满足好奇的心思。
只是不再发亮的长明灯,仔细一瞧还是能看得出来,且为数不少。
——再过多久的时间,它们便不会自放光华呢了?
每回仰望穹顶时,独无年总忍不住这么想。
但今儿不适合伤春悲秋,各脉金鳞绶以上、还在山上的长老几乎都到了。
上一回知止观有此盛况,是在风云峡代表奇宫接下韩雪色之后,九脉首脑惊魂甫定,开始有气力找战犯了,一下质疑魏无音蝇营狗苟,毫无脊梁,坠了本山四百年的威名,一下说独无年因私害公,护山不利,竟向独孤氏的废侯屈膝,简直热闹得不得了。
独无年凝眸扫去,忽觉凄凉:这二三十个养尊处优的半老颓物,居然就是当今奇宫的骨干了。十七爷若然在此,清场不晓得用不用得完三式败剑?
“……飞雨峰弟子龙方飓色,求见诸位长老!”
来自西侧甬道的洪亮声音回荡在圆宫里,盖过了诸脉长老的窃窃私语。不少目光遮遮掩掩地瞟向这厢,似是在说“就你们飞雨峰架子大”,只是谁也没胆子当着紫绶首席的面说。
独无年不动如山,使了个眼色,伏无光朗声道:“速速来前,莫教诸脉的师长们久候。”“弟子谨遵大长老敕命!”
怪异的闷钝擦刮声响传出甬道,细辨片刻,才知是拖行重物的声音,八名身着飞雨峰常服的年轻弟子拖着以铁链捆缚的一具棺木,在龙方飓色的引领下来到圆宫最底的广场中央;再多瞧几眼,才发现棺上泛着金属钝芒,居然是铜铁一类。
此棺本就大得异乎寻常,让两名成年男子并头而卧都使得,若通体俱为铜铁所铸造,无怪乎要由八人以铁链拖进。
知止观除了供各脉长老出入的术法通道之外,还有与地表相连的实体甬道,用以运输器物,入口距离龙庭山外部的普通山道不远,这个设计应该是为了节约人力或畜力。
虽说如此,这个西侧甬道起码也有百年以上未曾使用,一来是知止观几乎不会损坏,或说其损坏的部分无从修补,没有运石料工匠进来的必要;再者,开启这个通道最少需要六把钥匙。这样的钥匙各脉仅有一把,换句话说,除非得到至少其他五脉的支持,才能凑齐开启的条件。
但在如今的龙庭山,飞雨峰因计划性地接收了鳌跃门、绝蜃岭等名存实亡的派系资产,手上握有四把钥匙,紧急联系了风云峡和拏空坪,才在第一时间开启了甬道机关,让运棺队伍得以不受阻碍地进入地底圆宫。
夏阳渊的人见到棺木径行拖入,无不色变,继燕无楼之后职掌夏阳渊的“青囊神魔”解无疾悲愤难抑,攘臂叫道:“伏无光!今日若是你家中有变,却只能在公堂上开棺见尸,为亲为子者,情何以堪!”他毕竟只是白鳞绶,没敢质问本山无字辈的紫绶首席,虽然问的是飞雨峰首宰,人人皆知悲号之所向。
伏无光面无表情,冷道:“事涉公案,岂能徇私?正为还你夏阳渊上下一个清白,才召开长老合议的不是?你身为一脉权首,若在外头作得这般儿女情状,如何以身作则,教训弟子!”解无疾含泪咬牙,无话可说,但格格作响的腮帮子绷如铁山,谁都知道这是风凉话,只有越听越恨;一脉权首尚且如此,夏阳渊上下可想而知。
独无年重重一哼,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大长老转对解无疾,口气明显放软许多。“无疾,先听龙方的报告,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以常情度之。但你怎么样,夏阳渊怎么样,但看平素的用心与作为,非由一人而决;无楼若真有冤屈,我也不会由着旁人涂污抹黑。我可以向你保证。”
解无疾长揖到地。“多谢大长老!”
“说罢,龙方。”独无年朝他身后的重棺抬了抬方颔。“你是在哪儿找到燕长老的尸体的?”
原来龙方派人禀报,说在一处火场寻到了燕无楼之尸,正在回山的路上。消息不知怎的被夏阳渊的人知道了,坚持尸首必须先运回夏阳渊,请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