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悟了多久,又悟出个什么东西尚不得知,鹤巽醒转过来时已经好端端的躺在自己屋子里。他起身时屋子里十分昏暗,想来应是黄昏时分,屋子里未点灯,鹤巽揉了揉眉心,才一动身子,浑身上下都是被碾过一般的酸痛,尤其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仿佛还含着什么似的,那感觉十分奇怪。
他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冷茶,又朝窗外望了一眼,暗自思忖自己竟已经体力不济到这个地步了。罢了,也不能怪他,鹤巽实在坐不太住,便披上大氅往庭院里走。
今夜无星,月色如水。
霜冻深重的华山入夜后更冷了一些,鹤巽斜倚阑干,也不知在出神的望着什么。院子里的梅树上挂了满树的雪,花瓣捱不住重,便落了好些朵在雪地里头,在雪色映衬下,更红得艳丽而分明。
他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连扑腾而来的鹰都没注意到,直到黑鹰在他肩上停得不耐烦了,拿喙啄了啄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
这霜天寒地,华山之巅的纯阳宫更是高绝入云,也劳累这霜禽一路奔波,鹤巽转回屋里给它喂了点rou干,这才取下它腿上的细纸卷儿,由那鹰飞走。
鹤巽展开纸条,那字迹苍窘有力,只写着一行天寒多添衣,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劳这鹰奔波千里,只为了捎短短五个字,听之实在有些大材小用,鹤巽却晓得那是谁寄的,他有些失笑的将纸条卷起来,就这么靠着阑干,忆起自己意气风发却也风光寥落的前半生。
鹤巽受召进宫时方十五岁,宫闱森严,廊道静而深,但这样的静与华山又有些许差别。鹤巽只随师父讲谈时来过一次,直到站在东宫殿里头,侯着太子召唤时,他也仍没有想到对方是怎么突然要他进宫伴读的。
琉璃灯闪了几闪,太子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鹤巽尚在走神,一时不察,那头太子得不到回应,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鹤巽不知在出神想着什么,太子也由着他去,约摸过了一盏茶,鹤巽这才回过神来。
“先生想着什么呢?”太子问他。
鹤巽抬头望他,李鸿此时不过十八,但已出落得十分俊朗,面容与他母妃有几分相似,显得端正而清俊,兼之身材颀长,气质温煦,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
鹤巽答他,“贫道好似在何处见过太子。”
李鸿莞尔,请他坐下,又道,“那先生可想起了?”
鹤巽微一思索,“上月十五,太子出宫了?”
那回出宫不过临时起意,起初跟随的侍卫秦楼并不同意,但毕竟在皇城脚跟下,卫兵众多,尚可四处溜达。李鸿瞧见鹤巽也是偶然,那日日头很大,街上闲逛晒得人发晕,侍卫便替李鸿寻了家茶肆消暑。
这家茶肆的凉水豆腐十分出名,切成小块的豆腐浸在冰茶水里,入口冰凉甜软,又带有茶水的清冽干爽,虽甜不腻,乃是远近闻名的消暑圣品。
点的凉水豆腐还未上,李鸿对边上板着脸的秦楼道,“出不了事,别太紧张。”
秦楼仍是皱着眉头逡巡四周。
李鸿只得由他去,他偏头望了望,似乎瞧见什么有趣的。边上坐着的一人,白衣胜雪,腰间佩剑,宽大的外袍绣有黑白太极八卦图,看上去应是个纯阳子。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至多十五六岁,身量还是个少年人模样。穿戴得衣冠齐整,手里扶着一只陶碗,袖口滑下露出一截儿皓白的腕,袍角搭在长凳上,像雪一般淌下来。
在这炎热夏日,瞧着这一抹雪似的白,倒也解暑得很,李鸿不由莞尔,只可惜鬓发遮了一半儿,看不清那少年的面容。
兴许是察觉到李鸿的目光,那纯阳子转过头来朝他一望,乌发雪肌,眉间点砂,李鸿立时就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有些讶然,而后朝鹤巽礼貌的一点头,以示问候,鹤巽也只是扫他一眼,也回了个礼,又转回脑袋喝汤去了。
李鸿摸了摸下颌,问秦楼道,“夜和啊,你说我是不是缺个伴读?”
秦楼疑惑的一皱眉,但并没有多问,只是道,“公子想要,自己做主就是。”
鹤巽听他这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才召进来做伴读,他唔了一声,倒也没有说别的。李鸿瞧他可爱,便也不再逗他,只吩咐了下人领他去偏殿就寝,两人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太子瑛虽已十八岁了,仍要随夫子读书,他虽不受皇帝待见,但毕竟是一国太子,于礼仪规制上并不曾怠慢半分。
今日的课是骑射与讲谈。
侍女给李鸿系好腰带,听得他问,“那小道长起了不曾?”
侍女轻声答他,“回太子话,道长已来过了,在暖阁侯着呢。”
李鸿嗯了一声,取过太监呈上的剑悬在腰间,三两步往暖阁而去,将阁外的帘子一掀,便瞧见鹤巽正抱剑靠在窗边,偏着头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今日穿了一身雪色武袍,长发从道冠里解下来随意的扎在脑后,腰、腕、发间所扎皆是靛蓝绸带,腰间系着一枚小巧的木牌。少年人身姿挺拔,意气风发,不由令李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