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容余光扫过对方捏着佛珠,用力到几乎发白的指尖,笑意更深,装作未发现对方仓皇扒饭的模样。细致地替其收好经卷,在目光触及那肥胖猫儿时皱紧了眉,心道这狸奴好生碍事!
遂作势驱赶,哪知这寺中的猫儿向来不怵人,平日在后山做大王野惯了,哪里忍得了这口恶气,利爪出鞘,赐了慧容几道血淋淋的抓痕。
嘶慧容隐忍着痛意,小声呼出声,那小和尚扒了满嘴的饭,忙忙地咽了,见那手腕之上血色抓痕,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痛不痒地骂了句坏狸奴,又一脸灼色望着慧容
慧容心中暗骂真是个只会读经书的呆子,面上啜泣连连,言女儿家若是留下疤痕,日后可不是小事。
小师傅,可否带慧容去禅房中上些药?
常念楞在原地,慧容施主不是佛门中人,不拘礼也是正常,不过比丘平日常念叨莫近女色,更遑论将女子带入禅房之中,这于理不合啊。
他小心措辞:施主,常念不懂药理,不若劳您在此处等等,小僧出去寻个大夫
慧容托着那只受伤的手腕,面上都快挂不住了:小师傅,身上可有银钱?
常念脸色一白。
慧容一见心下了然:佛门中皆是苦修之人,怎可劳烦小师傅破费,只是慧容今日出门匆忙,竟也未带分文,这
常念看着那愈发瘆人的伤口,最终痛下决心:施主,随小僧来吧!
他转身,宽大僧袍难掩清俊身姿,因着心中记挂着慧容的伤,遂行路匆匆,未发现紧跟其后的慧容,半张脸隐在树影Yin翳之下,藏住了得逞的笑意。
禅房不大,榻上横放着六七个枕头,慧容一进门便嗅到一股男子夏日中的汗臭味,与常念身上那股醉人的檀香不同,熏得她几乎晕厥。
常念正翻着柜子捣鼓着伤药,只听身后之人声音发闷:小师傅,平日里,你就住这儿?
找到了!常念捏着青白瓷瓶,朝着慧容微微颔首:小僧方受戒入寺不久,与师兄弟住一起,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慧容伤的是右手,常念自僧袍之上撕下一小块布,以布托手,虽隔绝了肌肤却难挡滚烫温度,禅房中分明干爽无比,小和尚处处小心动作,急出了一头的汗。
当第一滴汗顺着对方线条明朗的下巴滚落时,慧容斟酌着开口:听小师傅言受戒入寺不久,不知这寺中日子清苦,小师傅可还习惯?
他答:师傅说过:谓离诸贪求,不受他请,常行乞食,得食无好恶之念,不得亦不生嫌恨之心。寺中日子虽清苦,但心中平静,常念心中甚是感激。再一顿:更何况,这与常念往日在俗世中所吃的苦相比,算不得什么。
小师傅这是何意?
常念一惊,发觉自己许是此刻状态松懈,竟同一只见过两面的女子说起了私事。
他慌忙否认:没什么,施主听错了。
慧容扒拉着未受伤的左手:小师傅可知今日斋食之中,那佛手...那香椿...慧容虽不懂佛门规矩,但亦知吃人嘴短的道理,小师傅,您说呢?
伤药逐渐渗进肌肤,常念缓缓放下了对方的手。
佛陀在这世间信众无数,可惜并非所有信徒都如比丘一般虔诚。
常念出生在街坊有名的破落户家中,父亲将家中所剩无几的钱财尽数挥霍在赌坊,家中佛像落满尘土,他却总说,兹要是心中有佛,便是虔诚信徒。常念是他早年间与坊间娼ji一夜欢愉之下遗留的孩子,一个不在父母期待下出生的孩子。
父亲常说,比丘尚可乞食,为何你不能?遂常念自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待小僧大些,他便说,乞食本领不小,竟真将自己养活了,既如此,你便去剃度出家,跪于佛祖膝下,日后受嗟来之食也可心安理得些。
他抬眼,眸中满是佯装出来的细碎坚强。
抱歉,我不知......若是她早先知道实情,定不会拿饭食和他开玩笑。
无事。常念以布巾托手,拿起纱布细细包扎:俗世之事于常念来说,恍若隔世,都过去了。
貌美小沙弥垂首敛目,手上放轻了动作,慧容瞧着愈发怜惜,向将其抱回家以金屋藏之的念头愈发强烈。
小师傅,明日慧容再来送素斋与你,可好?
常念郑重婉拒了对方,出家之人不可过贪口腹之欲。更遑论,比起过去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如今的生活,他很知足。
但慧容恍若未闻,此后更是日日左右手提着两大食盒,换着花样投喂乞食比丘和其座下新收的小弟子常念。
俊男少女,正是青春好时节,话聊得投机,便总爱往一处凑。慧容似乎迷恋上了这类喂养投食的行为,乐此不疲。
他教她诵经咏佛,她赠他于清苦寺庙之中,撑起一片俗世欢愉。
一来二去,寺中难免有流言兴起,有沙弥背地里编排二人关系,直到有一日,那些不堪传言,被比丘听了去。
常念跪于比丘下方,面前是庄严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