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听沈曦继续道:“你没见他青缎做鞋、云锦裁衣,显然是不缺诊金的。来,快把人抬到床上去。”
夜舒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对圣女不敬。
那男人三日后才缓缓醒来,蓦然见着给他上药的沈曦,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一直垂眸不语。
既不问自己身在何方,也不问沈曦等人身份,就连沈曦告诉他身中奇毒容貌尽毁,他也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夜舒不放心沈曦与这来历不明的男人独处,警惕地守在一旁。
沈曦给人换完药后,凑到夜舒耳边小声道:“你说他会不会被毒哑毒聋了?”
夜舒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床上的男人。
“公子不必如此耳语,这位既不聋也不哑。而且内力深厚,觉识敏锐,您就是在这房里吸口气,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曦自然相信夜舒的判断,于是又转而担心这男人是不是故意装聋作哑想要赖账。
犹豫再三后,沈曦一脸为难地开口道:“在下沈旭,是个江湖游医。前夜恰巧救了公子,既然您已经醒了,您看能不能先把药钱结了。”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眼看向沈曦,脸上的脓疱依旧红肿吓人,只是眼珠极其明亮,叫沈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嘴角微微一扬道:“原来阁下便是‘铜臭圣手’,果真百闻不如一见。”随后拔下头上发簪递给沈曦,“把这簪子当掉,少说也能换六七十两,算我预付的诊金,余下的就看沈大夫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沈曦听出男人的调侃之意,也不恼,大大方方接过发簪,道:“公子怎么称呼?家住何处?若顺路,我倒可以送你回府医治。”
男人淡淡道:“顾,顾瑾瑜。我这样子眼下倒不想见着熟人。索性沈大夫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用出诊,还能按上门诊治的费用收银子,沈曦自是乐意。可这位顾公子人缘似乎不大好,七灾八难特别多。不过下船采买些用品,又是拖着一身伤回来。
沈曦得了消息,觉得这人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救他等于是在间接造杀孽。
这么想着,沈曦一下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气势汹汹地跑去找顾瑾瑜。
顾瑾瑜见到沈曦,对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努了努嘴,道:“沈大夫来得正好。”
沈曦轻笑道:“我说顾公子,你先前付的诊金只管之前的伤,可不包括这一身新伤。”
顾瑾瑜还在想要如何解释自己受伤之事,结果这铜臭圣手却只惦记着他那点银子。这人上辈子莫不是穷死鬼投胎吧?
顾瑾瑜思忖着,虽然他不缺银子,可也不能让人当肥羊宰,于是道:“沈大夫的意思是包扎一下伤口又要收我一百四十两?”
沈曦自己也觉得这么收银子确实有些离谱,讪笑一声道:“哪能呀,顾公子可是熟客!要不这样,只要没伤筋动骨,一道外伤只收十两,您看成不?”
顾瑾瑜也没有辜负沈曦对他“不缺诊金”的判断,直接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沈曦连忙伸手去接,可顾瑾瑜却突然收回手,沉声问道:“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之前的外伤以及脸上的脓疱在沈旭的治疗下已经明显好转,可内伤无论怎么调息都不见起色。若不是内伤不愈,方才也不会被人偷袭得手。顾瑾瑜不得不重视起沈旭之前提过的中毒一事。
沈曦十分坦然道:“世间毒药千万,我也不知道顾公子具体中了什么毒。只能大致根据症状调配解药。先前顾公子不欲多言,我也不敢随意用药。”
顾瑾瑜将银票递到沈曦手中,再开口,语气已然温和不少,“有劳沈大夫。自那日醒来,我发现自己内伤难调,丹田日益空虚——”
正说着,夜舒却在此时拎着医箱叩开了房门。
如同夜舒忌惮着顾瑾瑜,顾瑾瑜也防备着夜舒,不想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功力有损,于是便没继续说下去。
沈曦见顾瑾瑜不愿再说,也没有追问,麻利地包扎好伤口,又嘱咐几句,而后便带着夜舒离开了房间。
甲板上,夜舒顺势将一盆已被染红的清水倒入河中,沈曦也随手将带血的纱布扔了出去。
“公子,咱们若再继续带着那姓顾的,恐怕会有麻烦。”借着顾瑾瑜再次受伤的机会,夜舒又一次提醒沈曦。
沈曦又何尝不知这个顾瑾瑜是个麻烦,最开始救他,只是想拿此人身上的毒来练手,顺便讹点银子。不过赚银子固然开心,但也得有命花才是。
沈曦道:“马上就要开船了,下一岸口该是荆州。等到了荆州再撵他下船。”
蹬蹬蹬,船上不知怎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曦和夜舒正寻声张望,就听船舷另一头有人在喊:“快去拿渔网!”
过了片刻,便有几名船夫急匆匆地从仓库内拖出一张大网来。
“出了何事?”夜舒拉住一名船夫问道。
那船夫一脸兴奋地笑道:“鱼,好多鱼!不知怎么全都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