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绅一边让人给沈曦斟酒,一边笑道:“先前只听闻沈公子医术超群,没想到还是位风雅之士,倒不知沈公子师承何处?”
沈曦佯装不知李绅是在探她的底细,畅饮一口后笑道:“李公子谬赞,在下自幼在医仙阁学医。只是山中岁月空泛寂寥,闲来无事时也只能和师兄弟们弹琴赋诗、煮酒烹茶,打发一下时间。”
久居华府的公子哥对采菊东篱的隐士生活多有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李绅听沈曦这么一说,立时少了几分轻慢。“沈公子师出名门,寻常丝竹怕是入不得法眼,好在十里秦淮ji家无数,总能挑得出一两位善乐的优伶来。”
不一会儿,便一位素衣女子缓缓掀开纱帘,带着两位乐师走了进来。李绅介绍道:“这位便是妙音坊的横波仙子柳横波,柳姑娘的歌喉可是这金陵一绝。”
“李公子过奖了。”柳横波笑着福了福身,举止翩然,体态婀娜,眼波一扫,仿佛连天上的星子都黯然失色。
柳横波看了一眼已经落座乐师,后者会意,弦上指腹一挑,商音似流水落花,chao起chao落,低徊处另一乐师吹萧声幽幽相和,柳横波破空唱道:“琴瑟凌波十里欢,花灯明灭互徘徊,一池春水胭脂色,……”
歌声婉转空灵,好似十里秦淮水在人心间缓缓荡漾开来。一曲罢,沈曦如坠太虚,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李绅多次唤她,方才大梦初醒。
在李绅几番试探之后,许是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李家便不再派人整天跟着沈曦。沈曦于是在金陵城重新做起游医的营生。
每日辰时,她会在南门前支个摊子给人看病。夜舒便在街对面的茶馆坐一坐,确认她平安。
沈曦摊前给人看病,只要一个铜板,偶尔遇到一些付不起药钱的穷苦百姓,她还会自掏腰包帮忙垫付药钱,没想到此举却招致城中一些大夫的不满。只是沈曦住在知府家,这些人拿不准她什么背景,不敢明着找麻烦,只能暗中使Yin招,将一些危重病人故意介绍到她这里。
一日,两个春芝堂的伙计竟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大汉抬到沈曦摊位前。其中一名伙计在摊桌上放下一枚铜板,道:“这位先前与人起了争执,被人捅了三刀。官差将人送到咱们医馆,可坐堂大夫正好出诊了。只能就近送您这里,还请沈大夫帮忙救治。”
说完,两个伙计不等沈曦回绝,转身混入人群,三两下便没了影儿。
沈曦医摊前本就有不少排队看病的人,春芝堂的伙计这么一路大张旗鼓,又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下可好,沈曦的摊位一下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曦无奈,只能起身对四周的百姓道:“麻烦各位父老乡亲散开些,这里血煞之气太重,闻多了对身体不好。”
一些病人听了,连忙向后退开一些间隙。沈曦这才绕到摊位前,蹲下身为中年大汉检查伤势。
“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中年大汉虚弱地问道。
沈曦从医箱中拿出针线,而后笑道:“你且死不了。不过,以后少与人逞凶斗狠,世间之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要论医术,沈曦未必能比得上城中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毕竟她虽饱读医书,可大多时候都是纸上谈兵。但要说起外伤缝合之术,那可是沈曦的强项。
当年她学外伤缝合时,正值玄冥教对外大肆攻伐,拓展势力。每日都有受伤的教众供她练手。这种被人砍几刀都算轻的,断胳膊、断腿来找她的多得去了,更有甚者,流着肠子被抬到她那里。
众人只见沈曦飞速结绳挑线,轻轻松松就替中年汉子缝合包扎好伤口,却不知这背后数年磨一剑的功夫。
不远处,一位身着月白锦袍,头戴皂色幂篱的男人静静看着沈曦忙碌的身影,对一旁的玄衣青年道:“这就是那个游医?看起来还有几分本事。”
玄衣青年神色恭敬道:“此人据说出自医仙阁,属下已派人前往蜀中核实,不日就会有消息。广陵那边也已证实,张廉独子张宇之前确实生过一场大病。张廉的夫人还为此请了不少名医。这游医也许真的只是碰巧出现在张府。”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医仙阁的人?医仙阁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单枪匹马就能带个孩子杀出重围?对了,你行事小心些,切莫让江南分舵的人知道。”
玄衣青年惊讶地看了男人一眼,而后飞快低下头道:“是。”
一场小闹剧不但没有砸了沈曦的场子,反倒让她的名声越发响亮。陆陆续续有些体面人家想请她到家中看诊。然而,沈曦却开始漫天要价起来。
她立下规矩,上门看诊要收病人等身重量的银两。十岁以下孩童,六十岁以上老人则可减半。出诊前先付一半诊金,待病人痊愈后再付余款,治不好余款就免了。
如此高的诊金,敢来找沈曦出诊的,也只有寥寥几位病入膏肓期望破财续命的富人。也亏得医仙阁先人庇佑,还真让沈曦将这几人治好了,不过她也因此多了个“铜臭圣手”的称号。
夜舒曾委婉表示,“公子若手头紧,属下这里倒有些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