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妾不打扰殿下了,妾请告退了。”
“不准。”他拾起案上的书翻看起来。
“那殿下能给妾卷书看看吗?干站着多无聊。”我只得停下道。
他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的书卷递了过来,我接过一看是本梁朝的稗史笺注,像是时常翻看的样子,书脚都打了卷。
打开后看,字里行间描述的是宣康二年的一场败仗,打那场仗那时我还未出生。后来只隐约听父亲提起过,我本有个哥哥的,请缨替父逼退鞑虏,金戈铁马,以最骁勇的模样永远地停在了宣康二年。
通篇皆是战乱无情,我指间微颤不忍继续读下去,却听太子道:“看下去。”
我无奈凝神往下看,梁朝孱弱节节败退,割地赔款,甚至大开城门,任由敌军劫掠。不想,对方变本加厉,父亲再无银钱可陪,便拿女人抵数,上至内外命妇下至坊间乐伎,无一幸免。待看到“邻居铁工,以八金买倡妇,实为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慈眉善目的父亲竟会做下这样丧权辱国的事,我蓦地就明白过来,周继璁先前那般的恨是怎么回事。只怕像货物一样被卖给蛮夷求和的宗姬夫人里,就有他的亲近之人。亲人蹂-躏惨死,所以会才对我姐弟赶尽杀绝,好让父亲也尝一尝这蚀骨之痛。
如此看来,他暂且留我,不过是将我当做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用以在关键时牺牲,来成就他的大业。
“对不起。”我喃喃道。虽说父债子还,可我到底是贪生。本以为可以依附他,现下却连这点期盼都作奢望,他指不定多提防我呢。
放做以前,但凡遇上求而不得的东西,我只需大闹一番便能拥有,谁让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可如今,即便我放下尊严,向他求一条生路,也难以得偿所愿,顶多得个他的不屑与白眼。
也好,我若想活下去,靠的只能是自己。我迅速冷静下来,忽想起那日,他将我压在身下,我质问他“殿下羞辱一个女子难道就这些手段?”,他便停了手,多半此话使他忆起亲眷,动容之下止住了对我这个仇敌之女的折辱。
这是他的恨因,也是他的软肋。
所以他才会在我盯他良久,气氛变得暧-昧时,拿出这书,提醒我也是提醒他自己,我同他之间是横着人命的。
可周继璁怎么会觉得我对他有意思?真是可笑,我明明恨他还来不及呢。
他周继璁是个什么人?不过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上位者罢了,他恨我父亲逼死他亲眷,可他自己不也逼死我阿姊。他有苦衷又如何,难道他那样聪明一个人会不知道国难当头,各数权衡决策岂是我父亲一人能左右的。
他偏寻了我姐弟泄愤,这不是私欲又是什么?这样一个人,也不知那里来的自信,绕是如此我还会对他抱有些许好感。
“殿下人品贵重,妾自知高攀不起。”我暗讽道。
“你不攀一攀又怎知高攀不起?”他换回了一贯戏谑而又不明所以的语气反问。
我虽不如他智计无双,但同为男子他那点小心思我还是能猜及一二的,越是不该相与的女子越是勾人。他三番五次言语撩拨,为的左不过是一份刺-激感。
“那也得殿下给妾攀附的机会不是?”我既撩拨我,我也撩拨他。没准他日他真鬼迷了心窍,便不舍让我做弃子了。
他笑了笑对屋外吩咐道:“传膳吧,良娣也一起。”
几个宫人陆陆续续摆上菜碟,我注意到周继璁身边伺候的清一色的都是内侍没有女官。叹了口气,没想到他还挺洁身自好的,看来鬼迷心窍是没戏了。
“怎么突然叹气?”他问我,看似关切,实则挑逗更甚。
“贵妃娘娘的事殿下打算怎么办?”我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扯开话题。
“那自然仰仗良娣了。”他仍是不肯明说,语气倒变得更亲切了些。像是很享受这片刻的假意温情。
我有一瞬失神,有些丧气的问道:“殿下会放妾一条活路么?”
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即便他说会,难道就是真的会?
他停下筷子看向我,不置可否:“这蜜炙不错,良娣尝尝。”
罢了,他肯同我演上一二,总好过冷眼相瞧,一点机会也不给。在不知道他下一步筹划的情况下,他对我多瞩目些,他日对上黎贵妃脱险的概率就大些。
我夹起一块来吃尝,酱汁鲜甜。我想起原先在宫里时,同父母一道用膳,各个菜色都由我肆意尝了去,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也不用去猜他们的心思。
周继璁越是待我温和,我便越觉得那般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不过,我也该长大了。
“确实不错。”我又夹了一块,其实我根本不嗜甜菜,只是装作喜欢。这样不用在他面前暴露喜好,求些虚假的安全感罢了。
“你喜欢便多吃些。”他夹了几块给我。
我一一接下:“谢殿下。”
“良娣对我不用这么客气。”他一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