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军和荆昌骑兵慌忙四顾,这才发现自己的主将早已不知何时横尸于地,顿时溃乱奔逃,或掷剑投降跪倒一片。
白歌召来诸将,整顿军队后向梦京进发。
此时梦京城北安虞门早已洞开,沿街匍匐着众多官员与平民。
白歌策马就要踏进安虞门时,庄驹仲喊住他:“王爷且慢,为防是计,不如臣等先往。”
白歌心中顾忌,但立刻眼露赞许、点头同意,庄氏叔侄就领兵先进城去。
“王爷!”
白歌转头,看见华良益搀着裴风疾走来,后边跟着一个普通民女,搀扶着面色苍白的裴姵。
“王爷,您终于回来啦……”裴风疾老泪纵横。
白歌知道佳珠在看着自己,他坐在马上伸出手,拍拍裴风疾的肩膀,不动声色的说:“外父辛苦了,快些回府休息罢,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暂不相陪了。”
裴风疾点点头,看了白歌身后的怪女人一眼,回身拉过裴姵的手向城内走去。经过白歌身边时,裴姵抬头直直的看着白歌,眼波流动,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一句未言。
白歌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妻子有一副极肖母妃的温柔眉眼。
“发什么愣,想追的话就去啊。”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白歌微笑转头,握住佳珠的手:“准备好了吗?”
“什么?”
“准备好欣赏咱们的宝座了吗?”
佳珠笑起来:“我对那只凳子才不感兴趣呢,我倒要看看传说中的御床是否真有丈方那么大。”
这时庄氏叔侄回来了,拱手说道:“请王爷进城。”
于是白歌在诸将护卫之下策马进城,沿途两侧全是匍匐拜倒的人群。
高大的皇城越来越近,白歌心中的狂喜也越发高涨。即将驶进洞开的大门时,白歌忽然想起什么,当即往回撤了一步,勒马转身对跪倒的众人大喊:“虐帝不仁,天自收之。先妣常言,爱民当如子。万民勿惧,我白歌决不伤无辜之人!”
预料之中的“万岁”欢呼声轰然响起,白歌才满意的笑起来,转身驰进皇城。
皇城内也跪满了妃嫔、宫人,白歌俯视着他们战战兢兢的背脊道:“你等服侍虐帝也是不易,既然坚守宫中,便前事不究、复归原职罢。”
白歌在一片谢恩的声音中纵马继续向前,直到长晟殿前勒马停下。
“那么咱们在此暂别,我去看御座,你去看御床?”
佳珠点点头。
白歌让人领佳珠往乾昇宫方向去,他自己下马向长晟殿稳步走去。
此时长晟殿周围空无一人,唯有身裹黑袍的羿阳独立阶前。
白歌走过去,羿阳朝他点点头。
白歌对身后诸将说:“你们在此等候片刻。”
诸人拱手领命,静立殿前等待。
白歌独自步上台阶,将密闭的殿门推开一条窄缝,按剑踏入。
昏暗的大殿里,有一股血腥味悄然弥漫。
从门缝射进的狭窄光柱中,隐约可以看见御座阶前的地面上,有两个身着铠甲的人相互依偎着。
白歌走过去,停在那二人的十步之外。
“你终于来了。”其中一人抬头看过来,金色的头盔之下是少年苍白的面容。
白歌表情冷漠:“如果你肯早些动手,我能来得更快些。”
少年转头看向怀中拥抱之人,眼神温柔又悲伤:“他本来打算带我一起上战场的,我们打造了新的铠甲,他看我穿上时欢喜得像个孩子。他是多么渴望胜利和荣耀啊,可我却不能成全他……”
一行泪水划过少年的面庞。
“我从背后刺了他,他也没有发怒。他哀声问我为什么,我只能骗他说不忍看到他被敌人折辱。他竟然毫不起疑,还笑着说谢谢……”
“他从未怀疑过我,一直对我这般好。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憎恶这样的自己……”少年猛地瞪视白歌,“我就越是憎恨你、憎恨将我变成如此丑恶的你!”
白歌冷漠依旧:“你果然爱上他了,这就是你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
“我这种人,不过是权力的玩物,哪儿有资格言爱呢?”少年凄笑一下,“我只记得,是王爷收留了我们,给我们温暖的食物和干净的衣服,然后王爷请我帮一个忙,我便感激涕零的答应了……王爷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我温暖,却也在我最温暖的时候阉割了我的心!”
“我可没有骗过你。”
“不错,王爷向来坦诚,是我自己太过愚蠢软弱,根本分不清虚伪与真情……”
芳庭低头吻向怀中人惨白的额头。
“我们都是如此虚伪,唯有他是那么真实、那么高贵。可是这个病态的世界,却容不得真实的人存在。”
白歌嗤笑一声:“真实的人杀人需要遮掩、嫁祸吗?就算站在权力的巅峰,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在人世间,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代价,就是死亡和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