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仍是点头,“想家了?”
顾山川愣了愣,道:“算是吧。”
《千里》并不是王师作品中赋有盛名的曲子,是他年少时青涩的作品,那时背琴离香远赴徐州,为寄托羁旅之愁所做,曲调并不欢快,故不被世人所喜欢。
她能知道这个曲子,也算是对王师喜爱的紧,想想自己的家,从前应该是在穿云谷,可如今在哪呢?说是思乡,她却无乡所思。
思的不是地方,思的是从前的日子。
王师弹罢,看着低头默不作声的顾山川,转头问贺州行,“她是你江湖上的朋友吗?”
“偶然遇到的,觉得有趣就带在身边了。”贺州行不太愿意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就这么随口回答了一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家呢?一个女孩子,何苦在外漂泊?”王师难得变了情绪,温柔地开导着顾山川。
顾山川坐在一旁,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片刻,王师似是知道了什么,又着手弹起琴,还是《千里》,却不再是思归的情绪,而带了一丝年少闯荡的豪情。
直到二人离开风云阁,顾山川还有些缓不过来,不知是王师的乐声出神入化让她深陷,还是思念过盛难以回神。
“你知道吗?你师父说过,你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孩子了。”贺州行看着她的低迷,心里头闷得慌,跟在她后头慢慢走着,自己对自己说。
“谢谢你。”
走了半路,顾山川一句话也没有说,如今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着实叫贺州行摸不着头脑。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顾山川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的什么?”
顾山川眼帘低垂着,嗫嚅半天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总之,谢谢你。”
话罢便灰溜溜跑走了。
“哎!”贺州行叫住他,“顾女侠客气了。”
贺州行领着她到了靖王府,顾山川却仿佛进了闹世——人实在是太多了。
院子里四处都有三三两两的门客凑在一起,有的在闲聊,有的在商讨正事,甚至府中杂役都悠闲的支着扫帚欢喜的聊着八卦趣闻。
“这怎么与你那王府差别那么大?”顾山川所闻的五皇子贺旬一直是个淡漠寡言之人,想象中应是门可罗雀的样子,却没成想是这般门庭若市的景像。
贺州行解释道:“五弟向来勤政爱民,家中总是招揽许多门客一起商讨如何更好的治理徐州,他这个人只是不喜欢说闲话,若是聊起治国□□的事情,说上三天三夜都是基本Cao作。”
顾山川赞许的点头,十分有深意的看着贺州行,“靖王殿下确实勤奋,也难怪徐州的百姓比青州多出那么多,这一点某位兄长还真是比不过呢。”
“我就是一个江湖草莽,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我才懒得管那么多百姓的吃住生活,被逼的和自愿的,自然相差甚远。”贺州行轻飘飘的回应她的调侃,他自小跟着江湖中人长大,除了被逼着读了些修身养性的无聊书籍,哪里懂得如何治理城邦,青州之事向来都是交给自家谋士管着,他每日除了出门玩乐就是处理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偶尔还要带带愚钝的师弟师妹,有的是他忙的。
“殿下,顾姑娘,我家主子现下正与门客们商讨要务,吩咐小的照顾你们。殿下已经给二位安排好了客房,请随小的来吧。”来接他们的杂役穿着整齐,微笑的与他们交代过后,引他们去住处。
贺州行对于此种情况已是见怪不怪,顾山川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忙碌时时刻刻不在处理正事的人,小声感叹,“这位还真是够忙的。”
“那是,如果覃王殿下无心朝政的话,我们主子就是将来登上储君之位的不二选择。”这杂役兴致盎然的仰着脖子,毫不吝啬赞词,仿佛将来继承大统的是他自己一番。
贺州行哈哈笑着拍了拍那杂役的肩膀,“放心吧,皇位一定是你家主子的,这等苦差事可千万别轮到我头上。”
杂役嘿嘿傻笑着挠了挠头,没再说话,一路领着他们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地方——一处幽静无人的清新别院。
“主子怕家中门客叨扰殿下与顾姑娘,昨日吩咐小的们将这小院收拾出来给你们住,日后小的负责二位的生活起居,有事便叫小的,小的便先告退了。”杂役说完就走了,连个姓名也没留下,明显是不想让他们唤他。
顾山川在醉春楼也算个小主子,还从没见过这般视客无物的杂役,奇怪之余还多了一丝兴趣,究竟是什么样的主子,才能叫自家仆人这般无拘无束。
“五弟家的小家伙都这样,除了他们主子,谁也不想照顾,习惯便好了。”贺州行察觉她古怪的眼神,解释道。
顾山川转过脸,对着贺州行眨巴眨巴眼睛,眼角微弯,“令第真是个不得了的人呢。”
“你怎么没这么夸过我?”贺州行第一次见顾山川这么正经的夸一个人,虽然十分赞同她对贺旬的这个评价,心里却有些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