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为自己与顾岸求的生门。”李陟缓缓起身踱下陛阶,握紧刀柄自故灯手中接过,沉声道:“平身,将窗也打开。”
故灯撑膝起身咳喘不止,因着李陟摒退侍人没人递茶,干咳半晌方才止住,声音虚浮无力:“北境无帅,章帅年迈,请奏您免陆镇庭之罪的折子想必不少。”
李陟不作声,何止不少,简直摞得山高,连一贯不掺合政事的罗展熹也不顾罗太后劝阻上奏请新帝留陆镇庭一命。
“陆镇庭毕竟是陆文钧之子,若暗藏反意,也未可知。放他回北境掌握兵权,犹如放虎归山,这是陛下的顾虑。”故灯竭力忍耐胸腔内的咳意,急促道:“不若将目光……放到凤藻宫……陆氏兄妹自幼感情甚笃,若朝廷将陆镇柔软禁宫中以为质子,陆镇庭不敢反。”
“如此一来,岂非将陆文钧那老贼的一双儿女全错手放过了?”李陟蹙眉,语气略显不满,“何况到底只是兄妹而已,万一陆镇庭狠心,舍了陆镇柔又有何不可。”
“舍不掉。”
故灯瞥了眼李陟不解的目光,将袖中密信取出递给李陟。
李陟拆开略扫两眼,登时瞠目,神色嫌恶道:“这……他们……竟、竟怀了这样悖逆人lun的龌龊之事。”
那是故灯暗中派北境驿站线人老贺誊写的一份陆镇柔与陆镇庭的来往书信,他并未看过,但想必李陟足可一眼看透。
“陛下,贫僧可否告退?”故灯垂眸,脸色愈发白得吓人,只觉头脑发昏,所幸出门前用了两口早膳,否则此刻怕是得晕在大殿里。
李陟打量两眼他病瘦神色与那身衣裳,紧握大夏龙雀的手又紧了两分,低声道:“去吧。”
“贫僧代平西侯,谢恩。”故灯未再行跪拜大礼,而是行了平辈间的揖礼,缓缓退出大殿。
晨风突兀地灌了他满襟袖,故灯冷得两手冰凉掩在袖下,他抬眼便见顾岸拿了件披风立在廊下,脸色出奇Yin沉,见他出殿,也并未有上前来的意思。
心口忽地泛痛,故灯不禁抬头抚住心口,避开内侍欲上前的搀扶,再望向廊下时,顾岸已沉着脸朝他走来了。
“泊安。”故灯抬手握住顾岸为他系带子的手的温热掌心,轻声道:“特意给你备了块好玉料做个扳指,回家吧。”
顾岸未应声,揽住他的肩膀拾级而下。
隔着云龙玉阶,陆镇柔牵着陆镇庭的手一步步登上信章殿台,眉梢仿佛也染着欣喜。
平西侯府的马车正停在宫门口,故灯忽地顿住步子回首望向那朱墙碧檐,燕群自四角的天中飞出散向各方,身着朝服的百官于侧门入朝。
“‘旭日干’在狄语中是风暴之意……上京的风暴歇了。”故灯抬手拢了拢披风,低声问:“泊安,我是谁呢?”
孟见舟死在六年前的大火之中,旭日干死在二十六年前的风雪之中。
他是谁呢。
顾岸抬手覆上他消瘦苍白的脸,低头轻吻眉心。
“故灯吾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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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
一、
晃眼大半年一过,孟府旧案水落石出,兰台文字案平反,新帝下旨重新修葺元启寺,无数因此事受到牵连的落魄世族、官宦之家被重新起用。而曾经显赫一时的陆党一脉几乎全部凋零,陆文钧于明年春后处决,九云驻军营统领罗展熹与内阁首辅周磐承旨监刑。
年末,下派各州的巡抚回京述职,其中不少陆党门生,约莫朝堂之上又是一次波动。
年后清晨,檐下凝着晶莹的冰凌,承不住初阳暖映,啪嗒啪嗒地滴着水珠,敲在地面的青石板上。
平西侯府的仆役奴婢上下忙活开来,各门前后的马车上装满箱笼,还有不少仍在往外搬。
说来也稀奇,平西侯打了这样大的胜仗,靖宁帝赏赐封邑也不在少数,他没握住殿前司,偏求了份绍州的监察闲差。
不过这差事虽算不上肥得流油,却也清闲轻松,单凭侯府的家私,足够这位小侯爷挥霍一辈子。何况展眼再望一望开国四武侯世家的前三家,顾家倒是保全足了尊荣富贵。
“大师!大师!有您的信!”侍婢小杉隔着门高喊道。
故灯隐约听见,揉了揉惺忪睡眸,便要起床,忽地腰上搭了只手。
那只手略一使力,将他一把勾回了床上。
“别管她。”顾岸鼻尖蹭蹭故灯的耳垂,“一个姑娘家整天咋咋呼呼,差事也干不好,全是教你惯的,你看她过个年胖成什么样子了。”
故灯的头发被压住,一动便扯得疼,只得抬手推开顾岸的脑袋,“你别闹,松手。”
故灯这头漂亮的头发真是让顾岸又爱又恨,爱它握在手里温顺乖巧,恨它横在两人身体中间,睡觉时稍挨得近些,不是搔在顾岸脸上发痒,便是压在身下扯得故灯动弹不得。
顾岸磨蹭良久,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也跟着起床了。
故灯起身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