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煊疑惑道:“哪一步?”
周澄目不转睛道:“启坛,化醮坛为瑶池仙境。”
怎么又回第一步去了?
薛煊道:“为何又启坛?”
倘若周澄能够回答,就会回答他法术施展不成功的几大缘由。道心不够虔诚,威仪并未如仪,道术不够Jing深,所学施展道术的方法或许有误,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有很多缘由都能导致近仙术未能一次施展成。
然而周澄没有回答,薛煊略一思索,自己便也明白了。
可是周澄之前有问必答,为何这次不回答呢?
薛煊看去,见周澄双目微微阖上,睡着了一般——都什么时候了!
虽然这几日日日劳心费神,不曾休息过也不曾饮食,确实是劳累至极。可是眼下一时半会说不定就会丧命,怎么能站着睡着呢?
薛煊气极,唤道:“周澄!周同尘!”
周澄已然听不见。
她从头至尾聚Jing会神、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慧椿施展近仙术,观看时关于近仙术和请神科仪的记载如同乘着乱蝶,飞速在她脑海中闪过。
周澄闭目静心存想。周边一切对于此刻的她而言都已经不存在,没有醮坛的金钟玉磐响声,也没有人声喧扰,周澄入了忘我境。
启坛,拜表,封表,送表,退堂供奉。
这些是请神的科仪步骤,也仿佛是彰显心诚的必要程式。可是,这些彰显了道心虔诚,还是证明了道心不诚?每一尊所请的神,当真都会看重这些俗世的供奉吗?
忘我境中,没有醮坛供奉,没有道术传承,周澄也同样施展了近仙术。
薛煊只看见周澄怎么唤都唤不醒,而醮坛上慧椿又施展到了送表这一步,这仿佛是被行刑的人看着头上大刀又一次砍来,而且还不知这次大刀是否会成功砍下来。
大刀仍未砍下——醮坛上慧椿再次虔诚叩拜,又一轮启坛科仪开始。
薛煊正心有不安的瞧着,等待送表科仪到来。谁料瞬息之间,极其刺目明亮的金光大盛,仿佛要冲破了这方寸之地而将世间肆无忌惮的填满。一切都被夺去光彩,触目唯有金光洋溢。
薛煊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金陵城中。
薛煊率神机营兵士前去华光寺,且是几日几夜未归,音信全无。这一消息本就使都使司、神机营、敬亲王府不安,上报后还未请的圣上定夺。又突感地动,震撼不安过后,探察地动方向,恰恰也是华光寺。
相传寺中还有冲天金光。
宏武帝令人速往华光寺探察。
这一队人马到了华光寺,发现眼前景象实在意料之外。
华光寺除了主殿外,其他廊屋、僧房、配殿一概无样,而主殿鎏光殿顶还好端端的气派着,青砖地面却全部塌陷了,十足一个大洞。
洞内露出好大一层地底殿室来。探察的官员顺着绳子进入地下殿室,发现这殿室里烟尘弥漫,到处灰扑扑黑漆漆的。三根原来不知作何的石柱折断压死了许多僧人。醮坛上也死了个穿朱红道服的矮小僧人,擦了脸辨认,似乎正是华光寺方丈慧椿。
旁边好大一个房室,其内竟全是玉体横陈、几近裸|露的女子。兵士刚想要入其内探究竟的时候,薛煊醒了。
照例是熟悉的头晕目眩,熟悉的周身疼痛,还略有些久未饮食的虚弱。
他定定神,迅速看了看周边情境,声音沙哑的下了三条命令,道:“女子房室严密封住勿入。拘住华光寺全部僧众、一人不得离开。请太医来。”
春风同拂剑心下焦急,禀了敬亲王府的管事牌子薛延峰,便跟了探察的兵士一同前来华光寺,见薛煊性命无忧,一时间激动地要掉下泪来。又看见薛煊衣衫不似往日光鲜,人也憔悴。虽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想来也必然是十分艰难的事,心疼着急的不得了。
春风同拂剑连忙就近选了数间僧房,从速的打扫布置Jing细了,请薛煊前去休息。
薛煊早忍不得周身黑尘脏污,忍不得穿着带有刀剑痕迹堪称“褴褛”的衣裳了,见沐浴一应物事都全了,索性先脱衣沐浴。
薛煊边脱衣服边道:“周同尘,就是方才我吩咐给她延请太医的那名道士。告诉延峰,今后她在敬亲王府一切待遇比照我来办。”
春风笑嘻嘻的答了是。
薛煊又道:“去瞧瞧她如何了,随时回话。”
春风与拂剑交换了眼色,他二人是知道周澄女子身份的,见薛煊如此看重周澄,两个人悄悄的挤眉弄眼起来。
薛煊人泡在热水里,想的却还是方才的事。
他明明记得慧椿在醮坛上又开始了新一轮近仙术,在他失去知觉之前,行到的还是启坛那一步。周同尘也说过,请神科仪严谨而有序,有诸般讲究。
那为何是眼下这个局面?难道竟是浑然不通道术的周澄救了他二人吗?
主殿地下房室里,仍旧活下来的只剩下两拨人。女|ji堂中全部女子,周澄与薛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