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继续说:“没有人不犯错,包括父母……”
明墨白冷着脸打断师姐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激动地打断别人,他声音沙哑地问师姐:“师姐,你知道,被爸爸不分青红皂白地扇一记耳光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当妈妈说不该把你养大,就应该一生下来就掐死你,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满心欢喜想要得到父母的认可,等来的却是冰冷的无视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当家成了你小心翼翼踏上的冰面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你知道,父母从来都没有错,所有的打骂都是你自讨的,那是一种怎么的委屈吗?你知道受了委屈,只能自己躲在角落里偷偷舔舐,甚至连轻声哭泣也会招来责骂是一种怎样的无望吗?你知道讨厌一个人讨厌到想要杀死她,而那个她却恰恰就是她自己,是一种怎么的绝望吗?你知道,站在家门口,明明家就在眼前,你却想要逃离,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心底深处想要亲近,却又拼命地压抑自己本能,是一种什么样的无奈吗?师姐,你体会过这些吗?如果没有,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这样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师姐,今天,你来告诉我们,他们不懂爱,不会爱,不知道如何爱?这就是他们的理由吗?你叫以柔来体谅他们?曾经让她生不如死的他们?让我原谅他们,曾经弃我如草芥的他们?师姐,你知道吗?你这是在叫我们做个圣母,让我们成佛,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成魔?做自己的魔!一个勇敢做自己的魔!既然是他们做错了,那么,就应该是他们为自己的错负起责任,你凭什么要求……我们负起原谅他们的责任?我不服!他们做不了称职的父母,凭什么要求我做一个称职的孩子?这公平吗?师姐,你这难道不是双重标准吗?”
明墨白抱着胳膊,继续说:“我承认他们可能也是家庭的受害者,可是,难道这就成了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伤害我们的借口吗?这真的可以作为我们原谅他们的借口吗?师姐,你让我拿什么来说服自己原谅他们?我做不到!这就像我明明知道大火会把我烧的面目全非,而你却告诉我,没事,让我靠近火,好好去爱这毁天灭地的火。说什么原谅父母,难道我就活该被欺负吗?难道我就活该一辈子活在他们的伤害里吗?师姐,你知道和这样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你不知道,可是你竟然大言不惭地教育我们要原谅,还真是可笑。”
明墨白微微梗着脖子,说:“让我来告诉你,和以柔的父母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吧!他们把你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一样的养大,甚至就连他们的感情也是被用来控制你的工具,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你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且错的离谱,而他们却是被你害惨了的人,你就是他们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是应该为他们的负面情绪买单的那个人,是应该沦为他们出气筒的那个人,更是应该为他们的人生不顺负责的那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想要挣脱他们的控制基本不可能,即便有一天你有了挣扎,让他们害怕你就要脱离他们的控制了,他们又会想尽办法将亲戚朋友、邻居们甚至所有你认识的人拉进这场战争,代替他们来谴责你的不孝,你的大逆不道,你的混账。你所接触的每一个活人都会找准时机告诉你,你不能有自己的独立想法,你不能丢下父母去过自己的人生,你不能不为自己的父母负责。如果你有幸,离开他们去读书,可是只要你还回家,只要还和他们在一起,如果你有一丝的不够警惕,有一丝的怯懦,他们就会有办法,让你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被毁掉,把你拉回到过去的老路上。师姐,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体谅吗?你会选择原谅吗?你会甘心牺牲你自己吗?师姐,或许你圣母心泛滥,会选择牺牲自己,可是你凭什么要求以柔牺牲自己?凭什么要求她放弃自己的一生?”
明墨白激动地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他说:“师姐,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做自己的理智和爱父母的情感之间的撕扯是一种怎样的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把父母施加给她的对自己彻头彻尾的厌恶活生生地从骨头上一下一下地剔下来,是多么的痛不欲生!你不知道在漆黑腥臭的过去里爬行,看不到出路的感觉有多绝望!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又凭什么要求我们原谅?我们又要拿什么来原谅?“
面红耳赤的明墨白近乎疯狂地说完了这些话,景以柔从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有眼神里窜起的火苗感觉到了他的一腔愤怒,她突然很想哭,因为她知道明墨白是真的懂她的人,因为他说了她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的话。
师姐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却被宁老师阻止了,宁老师朝师姐摇了摇头,低声说句什么,然后师姐居然伸出胳膊紧紧地拥抱了明墨白和景以柔,说:“你们受苦了,感谢你们挺了过来,以后会好起来的。”说完,她低着头,摸了把眼睛,就下了炕,跟在宁老师的身后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边,她站住了,转头,两只眼睛通红,她说:“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云尚飞原本想要说点什么的,可是却识趣地闭了嘴。
明墨白沉默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许久,才恢复了平静。
而景以柔的心却好像再也无法平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