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有了交集。两府的亲事提上日程,往来也渐渐密集。周彦学只是国公府的客人,本不便参与这等家事,于是想了个迂回的法子——时不时怂恿世子去安定侯府拜谒未来的亲家母,顺带捎着自己。到了安定侯府,世子自是侯府夫人招待,说及两家婚事,那他一个外人就要回避。可毕竟是贵客,府上主人家除了夫人就是姐弟俩,蔺霜待嫁闺女,这陪客的活计自然落在了蔺昂身上。
蔺昂话少,寒暄两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了,面对着周彦学一张笑脸也是尴尬,每当这时候就把人往自己常驻的书房领,一次两次的熟悉了,周彦学之后再随世子拜谒侯府时,跟夫人见完礼便直奔书房。
一开门,蔺昂正端坐着写字,周彦学走过去站到他身后问道:“鸣野,写什么呢?”
蔺昂拿笔在砚台中舔了舔墨,边写边回道:“我正在给父亲写信,你随便坐吧。”
周彦学点点头,从书架随手顺了本书便坐在了临窗的小塌上。蔺府前几天二月二时熏虫气味大,蔺昂又是个不喜欢熏香的,这几日总是开着窗户通风。已近春分时节,天气回暖,草木生芽,檐下有棵桃树已经冒出了绿色的苞,透着盈盈春意。周彦学随手一翻,正好翻到《淇奥》,言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他不由得望向蔺昂,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和已经有棱角的侧脸渐渐失了神。蔺昂自幼习武,十分警觉地扭头问:“怎么了,冷么?”
“啊?哦是,是有点。”
蔺昂放下笔走过来将窗户关上,又取了一只小手炉塞到他手里,重新回到书桌前继续写信。
关了窗的书房更显寂静,周彦学不自然地搓了搓刚刚接过手炉时被他碰到的手指,努力定下神想装出读书的模样,一低头,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正经却被书页上的词句轻易击溃。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再之后,赵蔺两家婚事议定,不过周彦学已经不再关心。他已经不需要假托世子之名,时常自己就去侯府找蔺昂了。春意渐浓,嫩蕊绽开,某日他跑去书房时,隔着窗见少年郎端坐着埋头在专心做什么东西,于是放轻脚步躬身溜到窗下,突然探头大喊一声。
蔺昂被吓了一跳,手中一错,殷红的血珠一下子从指尖冒了出来。周彦学本来得意自己作弄到了人,一看这情景立马收了嬉笑,慌忙闪身进了屋,将血珠子用旁边备着研墨的清水冲去,二话不说就捏了他的手指含在自己口中。
伤口乍一沾了唾ye有些杀得慌,蔺昂轻轻“嘶”了一声,他看周彦学拧着眉头满脸自责的模样微微笑了下:“没事儿,好了。”
周彦学皱眉看了他一眼,舌尖在伤处舔了舔,尝不到有血冒出来了才拿出来。因为刀刃薄且快的缘故,伤口已经粘连合上止了血。
周彦学低声道:“对不住。”
蔺昂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指:“小伤,两天就好了,”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下意识安慰道,“我练功经常受伤,这不算什么的。”
谁知周彦学听了他的话眉头皱得更深,半晌小声喃喃说了句:“要是我能护着你就好了,可是……”
蔺昂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周彦学看了看他刻到一半的印章,薄薄的石屑中透出“平安”二字,“这是给夫人的?”
蔺昂点点头,将石屑扫去:“母亲这几日咳得厉害,姐姐不愿意她劳累说自己去Cao办文定回礼,母亲不让,非要亲自办。”
周彦学道:“尊前慈母在,浪子不觉寒,夫人对你们的疼爱浩荡,这是亲恩,不好推却。”
蔺昂听出他言语间隐约有些伤感,知道他是有感于自己自小孤苦无母,于是想了想道:“旁人都说,父母德高,子女良教,我倒是觉得应该反过来,子女良教才彰显父母德高,”他认真看着周彦学道,“彦学,如今你这般学识良才,必定是令尊令堂福德深厚缘故,这未尝不是亲恩和疼爱。”
周彦学闻言怔愣了片刻,忽而笑了,看着他道:“说得不错,鸣野,你真好。”
蔺昂被他一双氤氲着笑意的多情眼看得别扭地转开头,指尖伤口开始有些肿热,他偷偷捏了捏耳垂想凉一下,却发现耳垂竟比手指更烫。他双手将石料刻刀往前一推,刷地站起身,也不看他,直愣愣盯着书架道:“我、我想起来,今天还没练字呢,怪不得刻得不好。”说罢抽出一本字帖,开始翻。
周彦学在他身后轻笑出声:“鸣野,若是这世间多几个你,可就要生祸事了。”
蔺昂听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扭头问他:“什么意思?”
周彦学将字帖从他手里抽出来晃晃:“你看个字帖就能其义自见地练一笔好字,若是世间多几个像你这般的神仙,可不是要乱套?”
蔺昂一把把字帖夺回来:“你在笑话我?”
周彦学手指点点自己下巴,意味深沉地歪头笑道:“不,我的意思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好嘛,蔺昂只觉得耳根的热气一下子嘘到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