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辞旧
周琰看到伍大人闯进来,立刻站起来走上前去:“伍大人有什么事?”
伍叙平淡地说:“路过,突然想到要登门来拜访罢了。”
“我去给伍大人倒点茶。”
“不必,不必。”伍叙竟然有些恍然,他对周琰说,“只是想跟你聊几句。”
夙鸣朝一侧的屋子走去,在门庭前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
伍大人先行开口:“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待着?”
“有伤在身,不便出门。”
“但也应该听闻,大王去往姑苏台之事。”
周琰沉yin了片刻:“今年打仗回来已过了秋天,大王最喜欢秋猎,想必也想在姑苏台多待一阵子。”
“秋猎,是啊。“伍叙笑了起来,那笑声有一些凄凉。
“出征前大王曾被一名叫做公孙圣的占卜之人陷害。”伍叙沉沉地叹息,“大王对此心怀芥蒂。前一日酒醉于姑苏台上,只因立于四角的卫士,身着黑衣,便误将四人认作先王的幻影,一怒之下杀了。”
“什么?”周琰惊了一下。
“大人可知四人是如何死的?”伍叙抬眼望向惨白的天空,他冷峭的语气,让周身附上一层白霜,“大王喜好狩猎,于是便将四人扔入山中,让他们奔逃,自己则带上弓箭追逐猎杀。”
“两人中箭而亡,一人跌落山崖,还有一人遇上豺狼,丧命于野兽腹中。但大王还嫌不够,在山中点起野火焚烧了他们的尸身,最后将骨灰散入山中。”
周琰低头,沉默不语。
伍叙大人见他不说话,放声大笑,那笑声把周围的空气震碎,无声地落在地上。
“我已经老了,耳目不聪,恐怕对大王再没有什么益处。”伍叙眼中的寒光渐渐黯淡,“百越是威胁大王的心腹之疾,恐怕也无能为大王除去。”
“伍大人真的还想伐越吗?”周琰轻声叹息,“前次征伐,七万人马死伤过半,仅剩三万左右,百姓之费,国家之出,不是小数目。”
“即便如此,老臣也不敢不尽忠直言。”
伍叙顿了顿,说道:“我稍后便前往姑苏台,再次劝谏大王。”
“我昨夜观天象,老臣命数已尽,此次怕是有去无反。”伍叙说到自己的命运时很平静,“所以特地来拜托你一件事。”
“伍大人……”周琰欲言又止。
“若是我被大王斩首,死前请你来姑苏台与我见一面。”
“伍大人!”
伍叙扬手,示意周琰不必惊诧,也不要拒绝。
他的情感早已凝固成冰柱,长年累月地冻结,因为他要复仇,而复仇需要极端的寒冷。因此当他发觉这是一个暖冬之时,他察觉自己的命运已经走到尽头。
“拜托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走时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周琰望着那个背影,那位老臣的脊背挺拔,在宣告他这一生不曾屈服。
那种孤傲成就了他的伟大,成就了他的忠诚,却也分离了他和凫休。他以一种与薛大人截然不同的方式,为乾国奉献了一生,心甘情愿地走向了,不得善终的命运。
凫休听闻伍叙到来,并不愿意相见。
他前几日酒醒之后,惊觉自己杀了四名守卫,他料想伍叙此次前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他犯了错,但他不愿意听任何指责。
伍叙在殿外被人拦下,有多位大臣劝谏他不要前去挑衅大王,但伍叙还是强行闯入了大殿。
殿内四角已经看不到守卫,这些守卫们在外面候着,那天天气Yin冷chaoshi,连空气都凝滞不动,在长久的静默之后,他们听到大殿之中传来一声激烈的响声。
然后他们听到伍叙发出了咆哮,紧跟着的是凫休的大吼:“来人,快来人!”
守卫们进入殿中,将伍叙架着拖了出去,伍叙在被拖走时凄厉地大叫:“凫休,你政道败坏,谄谀无极,舍谗攻忠,凫休,乾国将灭啊!”
“拖出去斩了!”凫休的尖叫声在大殿中回荡。
凫休以伍叙jian诈专权,独倾乾国之罪,将他押入狱中,三天后处斩。
以前凫休看在先王的面子,上不忍对老臣执法,但现在,先王的影子都已被消散如烟,他已在不需要顾忌任何他父亲的面子。
周琰听到这个消息后,赶往了姑苏台。
姑苏台中有一片开掘的湖,是先王何瑜所建。当年先王嫌姑苏城中的河太窄,他想亲手造出比自然天工更伟大,更壮阔的河。那是一种寄情于山河天地的浪漫情怀,这种情怀催生出了眼前的一切:这里三面望去能看到环绕在水上的宫殿,可却有一角开阔无边,像是站在大江大河的边缘,顺水而去可以直通天南海北。
伍叙身负锁链和刑架,站在湖边瞭望远处,寒风萧瑟地吹来,周琰走到他的身边。
伍叙瞭望江面,似乎心情大好。
“伍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琰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