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里溢出来的是暴怒与极难察觉的失望。
此刻没人敢说话,生怕自己多说一句就变成了想要在陛下身边安插人的那位,引火烧身。
倒是宣武侯胆子壮,硬着头皮又举起笏板:“臣惶恐,臣等无非想的是我朝千秋万代,臣想在边境抵御外敌时不必念想朝中是否安稳,想陛下可得贤良之妻以解忧舒心。”
秦远生额上青筋直跳,那人昨日还跨在他身上让他叫哥哥,他以为舒游也对他有了情意,以为他终于可以归鞘了。
未想到他此刻身上还留着他的味道,竟在朝堂上逼他选秀纳妃。
他仿佛永远结冰,永远不给他留一丝念想。
“朕有一妻,朕于其相知三载,有风质之貌,逸群之才,其人已殁,朕不愿再赋心他人。此话不必再议,朕意已决。”
殿中忽过一阵穿堂风,舒游跪在地上,风拂过他的发丝与衣角,将他拥在其中。他身后是大气不敢喘的文武百官,那人在殿上直直盯着他。他忘不清那双眼睛。
他说,“朕有一妻,相知三载。”
他说:“其人已殁。”
舒游的舌头仿佛被猫叼走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听见大殿门敞开了,百官松了口气似的逃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该去哪,前日秦远生让他去赋月宫收拾东西住进他的寝殿。他不知道还该不该去收,收完又该去哪。不知道他这个殁了的“妻子”是否还能去皇后的寝殿。
他快要走到长廊尽头,春雨未停,shi气雾了廊外的春杏。
廊尽有个人在等候他。肩头被雨水沾shi,拿着一把油纸伞独倚柱头。他袖间还绕着檀香余味。
“过来,春寒料峭,冻着了你腿间得疼。”
舒游忽然觉得自己幼稚极了。
“你的侍卫随从呢?陛下一个人在此处就不怕…秦远生你干什么!”
秦远生忽然将他身上的大氅接下,披在他身上,用宽帽盖住了他的头,将伞塞入他的怀中,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抱起。
他凑近舒游的耳边轻轻道:“把脸埋在我怀里,叫人看见了不好。”
这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帝王的不可否决。
“你也知道不好?这还在外面,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舒游挣动着,手里的伞歪扭横斜,点点细雨溅在秦远生的脸上。
秦远生不为所动,腰间抱着他的手更收紧了些,步伐稳健。他仿佛是狼崽护食般将舒游摁在怀里,丝毫不愿妥协。
“乖一点。”他说着极其暧昧温柔的话语,声音却冷的吓人,似是极力克制着心中的火气。
舒游自然感觉到了,他与平常不一样,往日他再无理取闹也是有下限的,舒游实在不愿意便能放弃,今日他却凌厉而强势。
油纸伞终于被端正,舒游将脸埋在他的颈侧,冰凉柔软的发丝带着细细水珠蹭到了秦远生的下颚,凉如冰丝,柔如绸缎。
发丝在薄风中轻轻颤动着,挠到了秦远生的心尖。
冰冷的青丝,捂不暖的心。
很勤劳得又更了一章,骄傲
第4章 空里流霜
从廊间到桂兰宫不过千余步,引来宫人们纷纷侧目。
即便如此,几个大太监算是个人Jing,见皇上抱着个人,也闻到今日皇上为了选妃之事发了怒。他们四处驱赶着,不准宫人偷看。也有管不住眼睛的,瞟了几眼望见此人被从头到脚用氅衣兜住,且被宽伞遮着,从帽檐露出来的一点颈间皮肤是极白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的,稍露出的此人衣摆是黑色的,绣纹被遮德严实。
有胆大的还想再望两眼,却被皇帝那双如穷途之狼般凶狠的眼神瞪的一眼都不敢再看。
“都把眼神儿给咱家收住了,莫要因为管不住眼珠子丢了脑袋!”大太监低声说道,几位宫女也没胆子再望。“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了让前殿之人知道个一星半点儿,东厂的手腕你们是知道的。”
这话不大不小,将将传到了秦远生耳中。怀中人有些僵直,汗热隔着衣服烫到了他的胸膛。
待进了赋月宫,宫人将殿门关了个严实,舒游才猛然挣脱。
他落了地还觉着有些漂浮感,像踩在棉花上,虚虚实实。他找了处桌檐撑着,憋着肚子里的火气望向秦远生,待他发话。
哪知秦远生也未说什么,只是自顾自走上前脱了他蒙了雾气的大氅,又唤贴身小侍斟了壶茶。
舒游隐隐见着屏风外的小侍忙前忙后一阵,又陆续出去了,关上门后屋里便静了下来。
秦远生似乎弯了腰,高大身子被隐没在屏风后影影绰绰,起身后缓缓踱步而来。
他手中端着一壶热茶,刚踏出屏风那茶香扑鼻,萦绕在满屋子间。他将茶碗放在舒游身旁的木桌上,掀开瓷盖吹了吹,推至舒游袖旁,道:“暖暖身子。”
舒游望向他,眼神晦暗不明。他知道今日他在朝堂上是气着秦远生了,秦远生一向游刃有余,永远是副明君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