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错,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包间外,段争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电话对面有沙沙的声音,却没有人出声。
他道:“喂。”
“……”
“说话。”
“山山——山山?”是陆谭。像在话前确保对面那人真是他的陆远岱似的,他起先不敢大声讲话,掩着嘴细声细气地喊了两回,听见对面应了,他才欢喜地皱着鼻子吃吃地笑:“我给你打电话啦。”
“嘘,小声一点。”话筒边似乎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道尖尖的女声。
陆谭经她提醒,忙一把捂了嘴唇,很小心地点头,眼睛防备地盯紧房门,生怕杨蕴秀听见声响而突然闯入。
“小声一点。”陆谭提醒自己。
段争不动声色,只低头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问道:“你在做什麽?”
“给你打电话呀,我在给你打电话,”陆谭欢天喜地的,又一下变得很伤心,“纸条找不到,电话坏了,打不了电话。不过我记住了,妹妹有电话,就可以打了。”
“你好笨呀,是我借你手机让你打电话,你说不清楚,人家怎麽听得懂?”
陆谭有点生气,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然后是女孩子哇哇大叫的声音。段争听着,直到那边终于安静下来,陆谭的呼吸声一下子离得很近。
“山山?”陆谭问他在不在。
“怎麽了?”
陆谭不答话,光是闭着嘴用鼻音哼哼地笑,好像前两天他遭受的各种打击一下子成了梦幻的泡影,他不问段争先前为什麽不接电话,总归他还是听见段争的声音,离得他好近好近,他只要一张嘴,就能把晃在他耳朵里和心里的弟弟一口吃掉。不过他是不舍得的,所以只是晃晃脑袋又晃晃腿,以表示他现在实在是很高兴很高兴。
“陆谭。”蓦地,段争喊他。
“嗯?我,我是陆谭,”陆谭抱着手机应得干脆,“你呢,你是山山吗?”
“……”
陆谭像在玩游戏,语气活泼泼的:“我知道,你是山山,我是陆谭——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玩得上瘾,陆谭非在颠来倒去的话里强迫段争认识到他们之间无法割舍的血缘是颗烙在墙上的钉,是件不可磨灭的事实。但这些听在段争耳里,却让他麻木木的,生不出一点该有的情感——或许是有的,他承认在听到陆谭声音的瞬间,他被某种古怪的情绪重重击在了后颈,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痉。
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话该问,可到头来,他能说的话被压缩成扁扁的一句:“等我。”
陆谭兴奋得脸红,乖乖地应:“嗯嗯,等你!”
好半天,电话收了线。妹妹原本趴在陆谭床头翻他的图本,接过他双手递来的手机,还要义正辞严地教育他:“阿姨不许你打电话的哦,没有下一次了。”
陆谭还想着段争,听闻急了,忙去拉她:“有的,有下一次的。”
妹妹撅嘴:“你求求我?”
“求求你。”陆谭双手合十前后摇。
“那你之前为什麽不要我的小狗?”妹妹还记着这仇,“我是对你好才想把小狗送给你,你求求你妈妈,她肯定会同意的。”
但这回陆谭没有很快答应,而抠着手指发呆,半天摇了摇头。
“妈妈不会同意的呀,”他说,虽然他也真的很喜欢那只小狗,“而且,哥哥和弟弟是不能分开的……就不要了。”
第三十章
杨蕴秀之前在厨房找家政阿姨嘱咐晚饭,没瞧见陈安琪蹑手蹑脚地偷上了楼,因而突然看她出现在二楼楼梯口,手里还强拉着满脸不情愿的陆谭时,她先是愣了愣,而后挂了笑问:“琪琪,你们准备去哪儿啊?”
陈安琪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陆谭家里这位杨老师。打从两家做了邻居以来就不敢多和她正面交流,可能是从小在学校训练得有了本能,她对这些气质相似的老教师都抱有很强的敬畏心,导致每回只要一见杨蕴秀,无论她原本心有多急切,总要下意识磕了脚跟站挺,背撑得直直的,就差弯腰鞠躬道声“老师我知错了”。
例如眼下,虽然杨蕴秀是语气温和的询问,她第一反应却是飞快松开紧攥着陆谭肘弯的手,两条胳膊都背到身后去,嘴唇一鼓一鼓地说:“不去哪儿。”
“那小谭怎麽跟着出来了?”杨蕴秀说着往楼梯上走,“要是想出去吹吹风也好,不过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还是明天吧——”
她靠得越近,陈安琪越能感受到倚在自己身边的陆谭抖得厉害。她搞不懂陆谭为什麽会怕他的妈妈,疑惑看他,不料眼前一花,她叫陆谭没有轻重地胡乱一甩,哎呦叫着往墙上倒,捂了半边脑袋拉住杨蕴秀,装着哭音问:“阿姨,我是不是撞伤头了?”
还想追着陆谭往房里去,杨蕴秀听闻赶紧俯身去瞧:“没有出血,但是肿了包。疼不疼,阿姨带你敷一下冰?”
陈安琪被她扶起身,一个不留神,藏在裙兜的手机应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