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得很干净,所有人都在有意或无意地将他遗忘。
直至某天,陆谭望着窗外,嘴里忽然蹦出一声“山山”,没头没脑的,把杨蕴秀吓得猛吃一惊。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陆谭心血来潮,而是他当真有了振奋的目标:既然弟弟不见了,他就去找,找到天涯海角都好,他总要去的。
开始是晏知山,陆孟虽然心里不满他妄自尊大的性格,但仍抱着陆谭与他交好,多少能转移些注意力的侥幸念头。可陆谭分得太明白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法接受任何人来取代陆远岱的位置。
但现在更荒谬的情况出现了。陆谭变得古怪,他不再有以往顺从柔和的神情,而以敌对的目光审着他的父亲,身体却藏在那个和他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年轻人背后。
陆孟深吸口气要他过来,告诉他,他们应该回家去了。陆谭却摇摇头,双手挽着那人的臂膊,说要带他一起回去。
“小谭,你不能这麽自私。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没办法要求所有人都满足你的需求,”陆孟试图用最简单的话来教懂他愚笨的儿子,“你也应该回到你的家里去,妈妈一直在等你,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回的。”陆谭嘟囔着。但不等陆孟面露喜色,陆谭又将手塞进段争的掌心,还是那句话:“你也要回的。”
“陆谭!”陆孟喝道。
“我们一起回,”浑不在意父亲的指责,陆谭强拉着段争要他和自己走,“走呀,走呀。”
可段争动也不动,陆谭怎麽也拖不动他。原先还答应得好好的,过一个月段争就会来接他。陆谭是相信的,但敏感的本性令他没法丢下段争独自在这里。他有种强烈而不祥的预感,会完蛋的,如果他不保护段争,一切都会完蛋的。陆谭心里恐慌,又耍起赖皮,两只手不自觉地使劲,掐得段争的手背一片青白。
段争却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他嘴唇惨白,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唯独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望去陆谭眼里。
“小谭,放手。”陆谭强拽着陆谭的肩膀,可能是他的力道太大了,陆谭疼得大哭,像个孩子似的挣扎、呼告。
从来没有见过陆谭这幅样子,陆孟心如刀绞,脚底泥泞的土地也成了一张咬着他裤管的嘴——他极力不去怀疑陆谭和段争关系,想着只要回家就好了,陆谭就能回归到他原来的生活轨迹上。可在看到陆谭不顾一切地抱住段争的脖子,伏在他肩头惊恐地放声大哭时,陆孟脱力倒退一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汗湿大片。
陆谭哭得莫名其妙,寂静的夜里除了雨落的声响,其余都被他的哭声堵满,堵得严严实实,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后是段争缓慢而又不容抗拒地解开他的手,将塞在袖口的纸团不露声色地放进他的掌心,同时看着陆谭的眼睛告诉他:“我说过,就一定做到。”
段争言出必行,从不后悔。
陆谭走了,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整夜。他没有什麽行李,连之前段争送他的铃铛手镯也丢了,他伤心地紧贴车窗,挤得整张脸几乎变形,又不住地揩脸擦眼,泪蒙蒙的眼里是远处夜色里挺拔的身影。
然后车子驶动,陆孟在另一边安慰地抚拍他的肩膀,陆谭却跟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转到后座。假如不是陆孟拦着,他大概还要爬到后窗去。
“别想了,等回了家,一切都会好的。”陆孟爱怜地摸了摸陆谭的头发。为防他情绪反弹,陆孟刻意不去问他与晏知山还有段争的过往。又一次,这个父亲选择了逃避。
陆谭则怔怔地凝望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掌心摩挲着那张被团皱的纸。他悄悄地把手抬到脸边,纸团贴着脸颊,好像他正被段争抚着面庞。
与此同时,段争陷入了另一处困境。
雨势渐猛,他站在卷闸门前的泥地里,雨水沉沉打在他肩头,远远望去,他粗粝的短发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他四周围满了身着黑衣的打手,个个手持棍棒,而他的武器却只有一把别在后腰用以防身的短匕首。
对方按兵不动,段争握着匕首后退半步。
突然,包围圈传来异动,正前方破开了一个角,段争看着晏知山持伞走近,他原本洁净的裤脚很快沾上泥点。
晏知山果然停步,立在距离段争不过三五步的位置冲他一笑:“晚上好。”
段争明白了:“你是来杀我的。”
晏知山一推眼镜:“我告诉过你,我有个毛病,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说着,段争背后猛然有人偷袭。他闪身躲避,但挡不住四面八方齐齐涌来的棍棒,加之他身上带伤,行动不便,很快被乱棍打中后背。最重一记挨在后脖,刹那间段争脑袋一嗡,浑身气力骤退,紧接着左右手臂被缚住,他膝弯挨了一脚,被迫单膝跪地,喉头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怎麽样,你见过陆孟了,有什麽看法?认不认得他?”晏知山走近,脏污的裤管就停在段争垂落的视线正中。他的意识尚未清醒,视线一阵紧缩,但看到晏知山收了伞,长长的伞柄握在他手里,随后重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