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把通体纯金的手枪,晏知山以枪口抵住段争的后脑勺,慢吞吞地重磕两下,再绕着脑袋转去正面。他俯下脸,和段争仰脸抛来的视线对着。
晏知山光是笑,枪口沿着陆谭的面部线条滑弄,最后抵住他的左眼,缓缓往前逼,枪口几乎塞进段争的眼眶。
“我说了很多次,别碰我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看过他,我就射哪只;哪只手碰过了,我就砍哪只——”
话音未落,晏知山只觉手腕剧痛,还没看清眼前局势,周围已是惨叫连连。而他的手腕则在瞬间被人以蛮力钳住。晏知山崇尚暴力,本身却是个娇生惯养的富贵子弟,平常玩乐性质地练一练拳倒还好,论起实战就不够瞧了,更别说对的是段争。
他不知道段争用了怎样的力道踹折了打手的小腿。一阵眼花缭乱的翻滚打斗后,他被段争以绝对强硬的姿势按进泥地,胸口压着膝盖,他试图扭动手腕,却被掐住脖颈。接着手枪被夺走,段争快速把枪上膛,对准晏知山耳边的泥地“砰砰砰”就是三枪。
散着硝烟味的泥点飞溅,晏知山本能侧过的半张脸脏污可怖。他耳鸣阵阵,被压制得难以呼吸。
段争浑身shi透,加上刚才在泥里滚了几圈,身上雨水混着泥,他一张脸也糊满了脏水,尤其左眼被枪口磨得发红。侧头吐一口血沫,又往肩膀蹭了蹭被雨蒙住的眼睛,段争往四周扫视一圈,低声道:“谁敢过来,我就一枪毙了他。”
晏知山让他掐得面孔涨红,眼镜掉了,头发也都散了,先前的风光成了泥地里翻滚的脏皮球,他迎着簌簌飘落的雨望向段争。忽然,他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敢杀我吗?段争,你敢杀我吗?”
有样学样,段争动作狠厉地将枪口塞进他的眼眶,在他本能哀叫的动静里,手指已然按住了扳机:“只要我想,有什麽不敢。”
刷拉拉,雨势似乎更大了。段争胸口后背泅出的血印越散越广,他却像个感知不到任何疼痛和冰冷的机器人,膝盖仍然压着晏知山的胸口,随即慢慢直起上半身,手臂拉直了,枪口还塞在晏知山的眼眶里。
“你不敢,段争——你不敢——”晏知山仍在挑衅。
段争扣紧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猛然爆出一声刺耳的枪响。
打手们起先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这时都惊慌地四处张望。晏知山提高的半口气则堵在胸口,唯独段争一动不动,那双眼透出的寒意惊得人牙齿打颤——他是真想开枪的。
但等手枪被人强硬夺走,段争即刻收手站起身来,行动间带起的泥点多沾在晏知山的大衣下摆。他面无表情,背对着走进来人的阵营。
钟澍成姗姗来迟,姿态闲适得像是赴宴中途顺便遛个弯儿。他把着掌心那把金手枪,见晏知山正从地上起身,忙伸手去扶:“晏总,你想和段争比划手脚不至于挑这麽个时间吧,天还下着雨,泥地里一滚,不是脏了你自己的衣服?”
这点时间,赵特助从机场方向回来。打着伞走近,一眼发现局势不对,他被钟澍成的人拦在圈外,急切喊了两声晏知山。钟澍成手一挥,他抱着大衣跑来,急急忙披上晏知山的肩头,又将随身携带的巾帕递给他。
瞧见这番做派,钟澍成感慨,后脑的细小辫跟着晃晃悠悠:“到底出身不一样,晏总是人中龙凤,命也金贵,万一没留神出了意外,谁来担待?我们一整个公司还指望着您吃饭呢。”
晏知山擦净脸,开口时声音沙哑:“你是救兵?”
“谁的救兵,哪来的兵,”钟澍成装傻往后张望,又将双手一摊,“没有兵,只有人。”
“你应该知道,我和蒋世群合作,其中一个要求就是——”
“把段争交给你嘛。”钟澍成打断,他往旁边一侧,露出那个立在雨幕下的身影。段争周身是伤,垂在裤边的手指尖还往下淌着混了雨的血水,但他冷静得可怖,也强大得可怕,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
“看吧,他就在这儿,绝对不会走。”
“你想保他?”晏知山了悟。
“没有到这份儿上,不过是他还有用,留着是最好,”钟澍成说,“而且这也不全是我的意思,我只是奉命办事。”
蒋世群,他怎麽敢!
晏知山怒不可遏,对着钟澍成笑里藏刀的脸更是气得胸口发疼。段争那脚真下了狠力,如非钟澍成阻止得及时,或许不只是他的胸骨肋骨会被折断,那枪子弹大概也会真射进了他的眼睛。
有钟澍成一帮人马在场,晏知山虽然没能如愿彻底断了段争的后路,不过来日方长,他另有别的牌面,无论明暗两方他都有把柄,这场赌,他说什麽都不会输。
反而是钟澍成为他的见好就收感到困惑,本以为多少都得开一次火,偏偏这火在段争那儿烧完了,他捡了个尾巴,相当于是过来替他递台阶的。
人撤了大半,钟澍成冲晏知山离开的背影吹了一声悠长而响亮的口哨,又看了一眼旁边面色刷白的段争。
仿佛真叫他骇人的脸色吓着,钟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