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谭乖乖抬高胳膊,眼睛半睁半闭地问:“段争在哪里?”
依旧没人答应,他好奇转身,迎头一盆冷水浇下,他受惊地原地转了两转,下意识想用右手揩脸。被唐小杰抢先捉住,他给他套好上衣,又将内裤和长裤丢过去:“自己换。”
留下陆谭独自穿衣服,唐小杰出来后径直走去墙边关窗。他迎着夜风抹了把脸,将掉在颊边的汗珠一把揩尽。
背后传来动静,他转过头,见陆谭光着脚站在洗手间门口,上衣垮垮的半边掉在肩膀下,内裤换了一条,但没穿长裤,露出两边膝盖的淤青。发现被人盯着,他还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腿,然后颠颠地跑进房间。一开门,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一张光秃秃的行军床还靠墙摆着。
陆谭顿了顿,试探地以膝盖跪上床尾,慢慢地往床头爬。总算攀住那根床杆,他似乎觉得有些陌生,鼻子贴着那块防尘布嗅了嗅,很快趴在那里不再动弹。
唐小杰立在墙边,从电视柜边摸着一盒烟。他必须往嘴里塞点东西,塞得越多越好,只有这样才能止住他想发问的嘴,比如他想问问陆谭你不是应该过得很好麽,怎麽就瘦得像只没粮吃的老鼠,半夜里光着一只脚走过来,你从哪儿来,走都走了为什麽又要回到这儿。
他想问的话太多,但是到底半句话都问不了。因为陆谭睡着了,像只缩在旧被窝里的流浪小狗,一路吸吸嗅嗅,终于找见他流连的窝。
近零点的时候阮红玲又来了一趟。她见唐小杰孤身一人坐着抽烟,放在桌边的手机还显示着拨通界面,问道:“段争不接?”
唐小杰摇头:“打不通。”
“是不是有事啊?”
“不知道。”
“小九呢,你问过他没有?他大半夜跑出来,家里人不要紧麽,”她稍一停顿,“看他那样子,估计这些日子也过得不顺心,又是自己偷跑的吧。你问过他麽?”
“没有。”
“忘了?”
“他睡着了。”
阮红玲点点下巴:“先让他休息吧,等他醒了再说。”
说着她拢拢披肩预备上楼,反叫唐小杰拦下:“阿姐,你帮我个忙吧。”
陆谭这觉睡得很沉,凑近了看,唐小杰发现他眼圈青黑,嘴唇也干得起皮,两边脸颊凹得很深。
阮红玲先上楼收拾床铺,待唐小杰将人背来,她用自己衣柜里的新毛毯将陆谭裹住,再取棉签给他干燥的嘴唇润了润。双手比在他脸边抚摸,她叹了口气:“怎麽就瘦了这麽多?”
将鞋柜里那双胶底拖鞋也带了上来,唐小杰将它摆齐放在床边:“麻烦你照看他。”
“要我照顾一两天没什麽要紧,但你想告诉我缘由麽?”
“有点难说。”唐小杰搔了搔脸颊。
“有危险的?”
“可能吧。”
“那好了,我帮你一把。”
“谢谢你啊,阿姐。”
“受了。”阮红玲冲他笑了笑,拢着披肩,又给陆谭提了提毛毯。
真像唐小杰猜的,他卧在客厅沙发眯了没一会儿,耳尖听见楼里有动静。然而没等他起身坐直,家门就被再度敲响。他咽了咽口水,强逼自己保持冷静,装出一副熟睡被吵醒的神情,走去开门:“谁啊?”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晏知山。果不其然,是个傲慢狂妄的上等人,待人习惯由上及下地俯视。
唐小杰本能地有些畏怯,他以手挡住门框,恶声问道:“你谁啊,来我家干什麽?”
晏知山垂眼:“你家?”
“是我家,怎麽了,难不成还是你家?”
“段争呢?”
“段争,他老早不住这儿了。你要找他,外边找去,来我家做什麽?”
“搬走了?”晏知山笑了笑,“我不信。”
“你信不信关我——干什麽?!”唐小杰被猛力推开,他趔趄一脚扶着鞋柜站稳。好巧不巧,鞋柜开合的扣子掉了,里头掉出一只断根的木屐,恰好是小九穿过的那只。他心里突突地跳,因为看到晏知山背后大片的人正四散冲往楼上楼下。
晏知山也进了门,以手指敲了敲桌上那碟没吃完的青芒,转身扫视的姿态好似侵略者行动之前正进行着必要的查探。
唐小杰在他蔑然的态度下攥紧手心,大声问道:“你们没有经过我同意就私闯民宅,不怕我报警啊?”
“陆谭呢?”
“谁是陆谭?”
“和我装疯卖傻?你讨不到好处。”
“那你找啊,在这儿你找得到他吗?”唐小杰挑衅。
后来果真搜寻一番无果,晏知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段争从这儿搬走是为了你吧,他怕连累你,所以趁早和你撇得一干二净?”
“既然你找不到你想要的人,请你出去。”
晏知山一摊手心:“好吧,我出去。”
他一出门,自满楼上下跑来的保镖都动作一致地摇头。晏知山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