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铭鸿上药店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药,心急闯红灯还险些撞了人。他将摩托往酒店附近的路口一停,人跑回酒店,顺手抓了提前通知等在门口的黑衣服青年后衣领就往楼上跑。他这一路几乎没停过步子,浑身汗臭熏天,脸边还有一道没抹干净的血印子,看得青年紧了紧心,问他究竟是谁受伤,搞得疑神疑鬼生怕别人发现,居然得轮到他一个在校实习生出马。
“一个你救不了我就把你从顶楼一脚踹下去的人。”黄铭鸿还有心情开玩笑。
青年当他是夸大其词,一等真瞧见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伤者,他骇道:“你也太狠了吧,止血那麽粗暴?”
“你赶紧救人,算我求你,”黄铭鸿把袋子里所有药物倒在桌上,“够不够,如果我不够我再去买。”
“不用,他只是失血过多,没有伤到其他,”青年动作迅速地替段争处理伤口,嘴巴还能闲聊,“他谁啊,怎麽没见你有这个朋友,看这刀伤,肯定不是普通人砍的,再深一点直接见骨头了。”
黄铭鸿不敢看段争满身的血,背对着坐在床尾,他低头看了看脏污的手心,不住地蹭在胸口和腰侧。
“你真放心我上手啊?”青年问。
“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我们不能去医院,会被人查到,”黄铭鸿说,“而且我相信你。”
“那你倒是告诉我这人是谁啊,万一没救成功,我总得知道这人是个什麽来头吧。”
“我亲哥,”黄铭鸿擦擦手心,“替我挨刀的亲哥。”
青年一愣,悻悻应了声“原来是这样”,也不再逗趣,专心处理伤口。
中途段争被疼醒过一次。他上半身赤裸,嘴唇擦白,迷蒙望见眼前是张陌生面目,还能有力气扭住对方手腕。是黄铭鸿扑上来按住他,然后一剂麻醉注入。合上眼帘前,段争瞧见的是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的闪亮的吊灯。
晏知山没有让陆孟等待太久。半刻钟后,他一身正装,被人簇拥着走进餐厅。稍稍弯腰向陆孟致礼时顺手解开腰腹一颗衣扣,接着他坐在陆孟身边,看餐桌上空空荡荡,正欲招手点单,叫陆孟出声打断。
耐心听完他一番话,晏知山笑了笑:“陆叔叔,你是不相信我?”
“你是陆谭的朋友,我当然不想怀疑你。”
“‘不想’,那就是不相信。我说过,无论我做什麽,我的本意都是在保护哥哥。”
“既然这样,你为什麽不许他回家?”
“哪里是我不许,是哥哥自己不想回,”晏知山轻飘飘道,“我想不回就不回吧,视频报声平安总没关系,结果哥哥还是不肯,问他为什麽,他又不说。”
陆孟表情有些松动。因为丢失的小儿子而和陆谭生分永远是这个家庭最难启齿的隐痛。
“不过您来都来了,去见他一面吧,”晏知山起身,“请。”
夜里八九点是陆谭惯常的上课时间,为他授课的老师面目和善,实际身份是心理医师。但现在陆谭伤了手腕,被特护用柔软的布条拴在床上,上不成课,人好像也被吓怕了,不再大喊大叫非要逃跑,而终日一动不动地侧躺,瞳孔涣散地对向窗外单调的景色。
陆孟进门,他脚上的布条刚被松结,人还是硬挺挺地躺着,胳膊高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具被捆束的玩偶,四肢大敞,身体和头颅摆成某种奇异歪扭的角度,脖子里勒出数道青筋。他斜在床沿,原本及膝的睡裤撩过了膝盖。
招走满房间的特护,赵特助跟着带门离开。临走前收到晏知山的一眼,他颔首了然,之后等在门边,脑海里集合所有结果仔细掂量,最终得出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陆孟带走陆谭,陆谭再见不着段争,总能断了他的念想,这样晏知山也能为自己留条后路。
转念又想起晏知山先前吩咐的兄弟鉴定,赵特助表面附和,其实不以为然,心想总不可能那麽荒唐,陆谭头一遭来津市,大街上迎面撞见一个人就是他同胞兄弟,这话大概谁听了都要发笑。
须臾,屋里传来动静,随即隔间门被拉开,晏知山率先露面,屋里陆谭呆呆地坐上轮椅,陆孟正为他往腿上盖一层薄毯。
果然,晏知山做了选择。
到底是陆谭的亲生父亲,他再胆大妄为也得为他留个面子。
这时酒店偏门已经备好了车,专程送他们去机场。陆孟在侍者帮助下将陆谭放进汽车后座。刚要松手,原本两眼发直的陆谭猛地握住他,嘴唇张张合合的,似乎想说些什麽。
陆孟却没工夫细听,晏知山在背后请他上一边多聊两句:“您不想多留,我也不勉强。司机会送您和陆谭上机场,票我差人定好了,时间很宽裕。”
打心底里不愿承这位小辈的情,无奈陆孟归心似箭,杨蕴秀今天也拨了好多通电话询问陆谭近况,因此就算百般不情愿,他也只能收下。
晏知山见此笑意更深:“这段时间是我做事欠妥,没让陆谭多和你们联系,等回去了——”
“陆先生!”
赵特助突然劈声大叫,陆孟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