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铭鸿泄气,又说:“对了,小弟我送回去了,临走的时候他给我留了张纸条,要我交给你。”
是张撕了一半的旧传单,蓝色圆珠笔写的一串数字,许瞻留言:家里换了新座机,这是号码。
黄铭鸿趁机偷看一眼,心头火起:“现在想起告诉你新号码,一年到头打过一个电话吗?记了也白记。”
他是气话,但真见段争直截了当地撕了纸又惊讶。
叫他一问,段争说:“都记住了,留着费事。”
黄铭鸿这才想起,段争本事那麽多,其中一项是过目不忘。
他伸手要接那堆废屑,无意碰着段争裸露的小臂,心里奇怪,再试探就发现段争不声不响的,竟然在发烧。他一惊一乍,段争摸一摸额头,没察觉什麽古怪,黄铭鸿听了气极:“发烧啊哥,你现在不吃药估计今晚就能上四十度,都烧成傻子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起来段争确实很少生病,碰上发烧,他活动自如,身体丁点儿异样都没有,如果不是黄铭鸿及时发现,他大概又得靠睡一觉熬过去。
收拾完,又在黄铭鸿眼皮子底下吞了两粒药,段争和衣那张单人床上睡了一会儿。他睡得很沉,没有做梦。
临近傍晚,黄铭鸿在铺子后面试摩托。段争醒了,穿上那件夹克外套,倚在摩托车前抽了两支烟醒神,随即挑了辆车,准备出门应一场饭局。黄铭鸿不放心他一个人,提议和他一道。
他们两个空手上门,进酒楼前,黄铭鸿还被收走了一把藏在后裤腰的小刀。
过了层层搜身,真进了门,首先见到的是架腿坐在桌前吞云吐雾的男人,满头小辫,钟澍成。
钟澍成虽说出道时间不长,但为人做事很有一套,蒋世群倚重他,手底下的人也多服他。这时候龙头没出席,他地位最高,起身迎来,整层有些头面的社团人物都跟着望向这边,目光如有实质,密密麻麻地扎在他们身上,黄铭鸿深感不适地皱了皱眉。段争却依旧泰然自若,甚至在钟澍成递手过来的时候,也礼貌性地和他握了一握。
钟澍成很自来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刚说到你,曹Cao就来了。”
说完,他很快松手转开视线,脑袋后面那根小辫子跟着他有些醉态的步伐一甩一甩,他示意小弟给客人安排位置,自己则坐去了另一桌。
黄铭鸿扫一眼布局,对段争耳语道:“蒋世群做东,出手可比程东阳寒酸多了。”
段争不附和也不反对,他来之安之,落座后,甚至闲适地给自己和黄铭鸿各倒了一杯水和一杯茶。
虽然不知道段争为什麽会答应来蒋世群公司内部的饭局,但黄铭鸿人鬼Jing,一边喝茶,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围走动的男女。他会看人,例如钟澍成在的那桌坐的大概是他的同辈,坐北朝南的位置空着,应该是留给蒋世群的。
黄铭鸿两只眼珠滴溜溜地转,埋在桌布下的大腿突然被人放了一样重物。他上半身不动,伸手一摸,是把手枪。段争更鬼,居然能逃过门口搜身。黄铭鸿冲他一挑眉,段争不理他,反而警告似的在他后颈敲了一记。黄铭鸿顺着转头,浑身肌rou登时紧绷:蒋世群到了。
相比还差六年才过不惑的程东阳,蒋世群的年纪着实大了许多。传说他当年靠卖烟草起家,年轻时做了某豪门的驸马爷,后来分家,他一路走黑,同时又花重金资助学生,培养门徒,亲手将他们送进相关体制部门,这也为他在各条路上的畅通无阻垫了通行证。林林总总的边角料加起来,无非是想说蒋世群一样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黄铭鸿原本以为他和段争的存在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反弹,于是早早握紧段争递给他的那把枪。意外的是蒋世群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们,而径直上了钟澍成那桌,当着社团所有有些身份的小辈后生的面礼节性致辞,然后侍应生鱼贯而入上菜布餐。段争二人混在一堆陌生人里,谁都没有动一下筷子。
就在这时候,钟澍成朝蒋世群附耳细语,段争收到他投来的眼神。接着,大厅里只听蒋世群沉沉的笑,所有人放筷放杯,视线向他集中,随即跟着望去坐在角落的段争身上。
蒋世群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拄着拐杖向段争走去:“段争——段争,都认识吧,在场很多我的人都和你打过交道,那时候你还在曾公手底下做事,没办法,不是一条路嘛,互相见面只能唱反脸,你不介意了哦?我之前还和阿树说,怕你不应这个约,结果你来了,倒是我怠慢你,请你见谅。”
黄铭鸿跟着段争起身。他们的位置挨墙,视线盲点让黄铭鸿放心抓住武器。手枪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安不少。
蒋世群将酒杯递给段争:“今天我做东,是主,你是宾,那礼数得到。来,我敬你一杯。”他笑容可掬,但之后近三秒钟的沉默,使得在场除钟澍成外的小辈都有了程度不一的反应。
“做什麽着急?”蒋世群笑盈盈地扫一圈大厅,以眼神喝止手下,又对段争说,“酒嘛,这东西有好处就有坏处,是得给你时间好好想想该不该喝。”
黄铭鸿几乎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