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冯斌当年在社团的地位不高,更不如黄铭鸿和段争关系亲近。再说后来他由于坏了规矩,触怒曾国义而被当场处决,社团成员都对其避而不及,连死后,他坟前也久久没人探望。对待本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他生前的女友。因此,程东阳今天造访,很显然是冲着段争来的。
听了齐佳的疯语,黄铭鸿正在气头上,他怒不可遏,就要头一个冲出去。反让段争抓住肩膀,他被拽得倒退两步:“哥你别拦我,我帮你解决他,程东阳就是个畜生!”
段争轻踹他膝窝,往另一侧抬了抬下巴:“还有人。”
黄铭鸿一愣:“谁?”
差不多同一时间,随着一阵尖利的刹车声,三五辆重型摩托赶在撞去程东阳黑色座驾的前一秒刹车停稳,摩托车头和汽车车尾仅差几公分的距离。一个头上编满了小辫的年轻人摘掉头盔,扫视在场所有宾客的神情,最后朝面色不虞的程东阳吹了声口哨:“巧了,程老板。”
扎小辫的,黄铭鸿认识他,蒋公近些年收的唯一一个门徒,别号阿树,出道不久但手段雷霆,是个狠角色。他不禁骂道:“冤家路窄。”
如果说程东阳今天到这儿是代表他自身,那么阿树就该是替的蒋公。一个两个都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摆明是来找段争麻烦。黄铭鸿早该想到的,从段争主动上铺子来,他等于率先公然毁了约,对他这块肥rou虎视眈眈的,和来寻他仇的人必然不会少,比如程东阳,爬了龙头还不够,非得亲眼见到段争躺进棺材才肯罢休。
程东阳单手插着兜,空闲的手还握着一盒小铁匣。他和阿树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性情激进,轻易不好招惹,于是冲他一点头,举了铁匣道:“难得在这里见你,也有朋友?”
阿树一身松垮垮的花衬衣,走路都吊儿郎当,靠近程东阳,他手指一弹那铁匣,说道:“程老板找谁,我就找谁。”
“不见蒋公?”
“忙,码头生意刚上手,抽不开身。对了,那批货程老板应该很熟悉,不就是从您手上过来的?承让。”
明知对方挑衅,程东阳却面色不改,顺便挥手制止下属。这些年他有意将大把生意搬到明面上来,但市场就这么一块,难免和蒋公那边有冲撞。曾国义当权的时候,两方还能在面上和和美美佯装融洽,待他一下地,程东阳上了位,对面便开始蠢蠢欲动,不是哪天程东阳买断了码头,就是隔天蒋公手底谈妥了几单货。偶尔哪处地盘起了冲突,托词总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流血伤亡是意外,实在不足挂齿。就这样,两方背地里互相忌惮,明面一团和气,津市近几年确实发展极快。
阿树见程东阳畏缩,颇轻蔑地笑了笑,转而向目瞪口呆的酒席正主道:“我们来送礼,你不迎客?”
齐佳丈夫向来老实本分,头一回见人吃酒席居然不请自来,来就来吧,态度还这么傲慢无礼。一大纸盒的礼呈在眼前,他不敢接:“这礼——”
“送你老婆的,”阿树望向屋里,抬步就要进,“送礼就是客,你还不欢迎?”
虽说对妻子的旧事有所耳闻,但今天这遭实在超出他预料。门前汽车摩托停得横七竖八,两方为首的头目说话又都拿腔拿调,显然不好招惹。齐佳丈夫受着亲戚朋友的指点,老来得女的喜悦立即被冲成羞惭窘迫。原本强压的怀疑妻子不忠不贞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他盯着那摞堆成小山包的大礼,忍不住吞一口唾沫,余光瞥一眼阿树,抢在他径直进到卧房前,将人拦在屋外。
他道:“酒席在外头。”
阿树睨他:“满月酒不给看小孩,亲妈也不能见,还是屋里藏着谁啊?”
齐佳丈夫说:“里面是娘俩住的地方,不好进。”
阿树笑了笑:“那我怎么看见屋里藏着两个男人,凭什么他们能进,我就不能?是嫌我送的礼小,面子不够大,过不了关?”
“男人?”齐佳丈夫愕然,扭头去看,果真见屋里走出两道身影,不是段争和黄铭鸿又是谁。
今天这席满月酒注定没法完满。外有两派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内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发了疯,黄铭鸿随段争下了门前的台阶,还能听见屋里齐佳和女婴同样尖利的哭声。
他想到刚才自己抓住齐佳的情形,是他发现齐佳竟然在无意识地掐拧孩子的大腿。待他喝止,她仰高了脸,娴静温顺不再有,她成了可怖的疯子,又哭又笑的,仿佛被怀里那个她生育的孩子抢走了理智。她嫉恨这个婴儿,甚至起了想要掐死她的念头。可一被阻止,她又茫然地呆坐在地,许久回过神,也只是默然无语地掉眼泪。
黄铭鸿恨她自作聪明,更恨她疯得不是时候,但也记着她的好,因此觉得她可怜。他不停地往后张望,肩头倏地一重,是段争掰过他的脑袋,手掌贴着他的后脑往下轻轻一摁,同时低声道:“向前,看路。”
阿树此行的目标是段争,既然逼着他露了面,他也见好就收。做东道主请一群人上茶楼,偏偏他不叫茶,叫的是满桌的酒,还点了出昆剧,一楼戏台咿咿呀呀,二楼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