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不仅是新人伺候不当,惹晏知山心烦,陆谭也不愿意配合。傻子脾气固执,讨厌就是讨厌,不想做就是不想做,他排斥那两个趴在他身上的男女的味道,连带着看晏知山都有敌意。晏知山将牛rou喂到他嘴边,他扭头拒绝,换到另一边,他也跟着转向,很快惹怒了晏知山。
晏知山骑上他腰腹,强掰开他的嘴,要把rou塞进他嘴里。
陆谭被他压得喘不过气,腿脚胡乱地踢蹬,牛rou从他嘴边滑去颈项,留下一大片油腥。
“为什麽不吃,你不是很喜欢吃牛rou麽,为什麽不要?”晏知山问他,“很多你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都不喜欢了,为什麽,因为谁?还是因为这是我喂给你吃的?”
陆谭自顾自地摇头:“不要吃,不要吃。”
“真的不要?”
“不要!”
“可你这次不听话,我们以前的约定也不能作数了,这样也可以吗?”晏知山问。
“不要吃,不要的。”
“牛rou不要,那要不要弟弟?”晏知山弯下腰,凑近他的嘴鼻,“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带你去找山山。山山,你忘记了?”
“……山山,”陆谭神情迷茫,霎时间又像被注入一管亢奋剂,他睁大了眼睛,“找他,要找山山,我们一起回家。”
“好啊,我带你去找。不过,你不是也想见段争吗,他现在就在外面,你要不要见?”
“……段争。”
晏知山用手温柔地梳理陆谭的头发。短了,比他离开之前短了太多,就像陆谭原先交给他的信任也被一个外人撕得七零八碎。晏知山讨厌现在陆谭的样子,但没有关系,他总会把他养回来的,他并不着急。
陆谭轻轻推他一把。晏知山顺从地倒去一边,看着他翼翼小心地下了床,半步一回头地行至门边,双手贴住门板,又不放心地回头,讷讷道:“山山?”
“山山,”晏知山说,“他和段争,你想要哪个?”
“……山山,”陆谭重复,“找山山。”
拉开那扇门,外头落地窗反射的强光逼得陆谭闭起眼。他瞳孔涩痛,低下脑袋,手指不住地揉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光线,他强撑着眼皮,望去房间中央站立的身影。
段争也发现他,看着他光着脚慢慢走来,十根脚趾不安地蜷起,尤其右脚那根畸形的三趾,还是藏在别的脚趾底下,怎麽也爬不上来。
陆谭靠得他很近,鼻翼微微翕动,像在嗅食他身上的气味。
“人见到了,恩也谢过了,”晏知山倚着门框道,“哥哥,还不够吗?”
“段争,”陆谭小声道,“段争,段争。”
“哥哥?”
“段争。”
“......陆谭,过来。”晏知山直起身体,可陆谭始终背对着他。
“段争,段争——段争!”
突然间,陆谭猛地牵住段争的手。他握得很紧,段争的手背几乎被掐出青白色的指印。但段争没有呼痛,更没有逼他松手,他只是盯着陆谭,直到他再一次叫道:“段争。”
第二十章
段争自认从来不是一个好勉强的人。他幼时遭逢人生巨变,被迫离开至亲,被当地一个杀猪屠户当头牲畜似的养大。他求救过,也逃跑过,最远一回甚至徒步跑到了县城车站。
揣着两张偷来的旧纸币,他爬上车,把钱递给售票员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售票员是个圆脸盘上缀着芝麻痘的年轻女人,划票随意,撕给他的票根更是扯坏了半截。段争把票小心收在胸口,口袋浅浅的一层,票得折三折才能塞进。他隔着旧布衣将票按紧。可能是惧怕,也可能是兴奋,总之他呆住了,但牙齿还在咯咯打架。
很奇怪,那段短暂的空白里,他不是在想万一逃跑失败的后果,也没有期待逃跑成功的欢欣,他好像被一只涨满二氧化碳的罩子给网住了,而模糊记起自己的来路。
段争是被装在一辆密不透风的小卡车里运送来的。他在车上颠簸了几个日头,和他同行的统共有十二个男童女童,路上突发哮喘死了一个,所以是十一个。其中段争买卖的价格属下等,因他半路发起高烧,烧得神志全无,几乎去了半条命。人牙子嫌他累赘,险些就把人沿路丢了,也就脾气最古怪的老屠户愿意出钱。段争这烧来势汹汹,两三天都不见好转,县城大夫都说没得救。可到第四天,他竟然醒了,也就此迎来他的“新家庭”——一个由暴虐养父和痴呆养母组成的“家”。至于他单薄的过往,居然是记不清楚了。
那天,段争理所当然地没能逃跑成功。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破绽百出。
日头毒辣,他隔着污浊的车窗望见持刀赶来的养父,浑噩噩的,扑上前去,乞求公车司机赶快发车。他用手去推去拉,心高气傲的小孩罕见地流露出惧怕。可下一秒他就被扯住头发,脸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公车司机叼着两块钱的香烟怪屠户下手太狠,圆脸盘的售票员在磨指甲,还有一大群县城农民围着公车探头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