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是随时都准备着,她还没有落座,便已经上齐了。酒是上好的梨花红,菜是地道的元京菜,银碗银筷银杯,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
谢宝瓒一向不吃外头的东西,翠眉后面跟着一溜儿的丫鬟婆子,捧着壶、杯、茶叶,连烧茶用的小红泥炉子都带了,对方算是见识了这天下第一大家族大小姐的派头,请谢宝瓒上坐的话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在下燕北王府长史邱桐见过乡君!”
“说起来,邱大人也是朝廷命官,品阶比我这个四品的乡君还要高,不必如此多礼!”谢宝瓒笑了笑,“邱大人进京城,皇上知道吗?”
“皇上自然是不知道的。”
谢宝瓒笑而不语,这个邱桐去了燕北王府之后,被燕北王侧妃冯氏身边的一个侍女迷得五迷三道,索性就纳了做如夫人,如今生了两男一女。而他在京城明媒正娶的太太和嫡长子,成了朝廷形同虚设的质子,反而没有了什么价值。
翠眉不动声色地朝邱桐看了一眼,乡君当年点评燕北王府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个邱桐,明面儿上是王府长史,而实际上是世子萧纵北的人。
“下官这次前来,有点冒昧。”
“哦,什么事让邱大人既然觉得冒昧,还依然要开口的?我记得,邱大人是枫山书院的学生,还曾经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五岁那年,去父亲的书房玩,看到父亲在批改学生们的作业,恰好听到父亲念了一段话,‘秉天地之良心,为民谋福祉,虽万死难辞其咎’,这句话,邱大人还记得吗?”
邱桐全身一震,低下头来,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乡君,下官此次来,是帮世子带句话,若谢家愿意与燕北王府联盟,将许乡君锦绣终生。”
“锦绣终生?”谢宝瓒一哂,“请恕我愚钝,听不懂这句话。”
听肯定是听得懂的,当时世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邱桐这个棒槌都能够听懂,谢宝瓒怎么会听不懂呢?邱桐拱手道,“世子如今还未立妃,乡君暂时也没有定亲,宫中与乡君相配的皇子如今只有太子和五殿下,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华,与世子都无可比拟……”
谢宝瓒不想再听这些糟心的话,抬起手来,“我明白了,这种事,须容我想想。不过,既然燕北王府有联姻的心,可否容我问一句,哈屯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是世子的吧?”
邱桐被谢宝瓒脸上讥讽的笑刺了一下眼睛,他一个耿直的读书人,谁还没有一份“为天下立心,为万民立命”的初心?时与势将他打磨得已经不成一个人样,最终,也不得不活成了他曾经讨厌的样子。
“不是!”邱桐昧着良心说道,为了证明世子的清白,直视谢宝瓒的眼睛,“不知乡君怎么会怀疑到世子身上的?还有,乡君的确相信哈屯就是杀害公主的凶手吗?”
“邱大人想说什么?”
“想必乡君是不知道一件事,二公子与始平公主相交甚笃,他们在战场上交手过两次,棋逢敌手,是以惺惺相惜。始平公主曾经胆大包天地越过边界,到燕北之地与二公子相见,这件事,王妃都知道。”
“你是想告诉我,始平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二公子的?”
“这个,下官没有亲眼所见的事,下官不敢说。不过,始平公主主动请缨来大雍,专门跑到皇城来,不能说与二公子没有关系。始平公主这桩案子,皇上实在不该交给二公子审查。”
“邱大人想必不知,这桩案子实际上是我查的,凶手的确不是二公子,实实在在是哈屯。”
“这个……下官愚钝,还请乡君明示,既然是密室杀人案,哈屯乃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如何能够毒死公主之后,从密室中越出,而不留下痕迹的?”
“谁说没有留下痕迹?当天夜里,公主身边陪寝的人是哈屯。虽然始平公主到底有没有人陪寝的习惯,我不知道,但是异国他乡,始平公主并没有一个人睡。泓胪寺馆舍的床边踏板脱了些漆,露出了板材面,上面挂了几根纱,纱质并非大雍所有。”
谢宝瓒嫌说的话多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公主下榻的房间里,有个矮柜,或许因为年久失修了,以至于哈屯钻进去的时候,落了一点木屑粉末在地上。也难为哈屯一个身怀六甲之人,在柜子里窝了小半夜。直到公主被害被人发现,人涌进来的时候,最先的关注点肯定是公主,这个时候,哈屯从柜子里出来,是最佳时机。”
“想要做到密室杀人,以哈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人,还是不易。始平公主的出使团里,必然有她的内应,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了?只要怀疑的对象不是我大雍的人,是谁在帮哈屯,与我都不相干。”
“下官感佩乡君高义,来之前,也有人曾问过下官,谢家如此维护这赵氏天下,当今除了封大姑娘一个乡君的小小爵位,还能给乡君什么?若非怕将来乡君把持朝政,早在护国寺的老和尚批出乡君的命格时,今上难道不该为乡君与太子指婚吗?”
元京女子一向议亲早,十岁开始,门当户对的人家就互相走动,为子女们牵线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