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方成烟端了一碗粥和一碟菜,看着食不甘味的陆南台,微微冷笑了一声:“少爷,跟我过来吃吧。”
陆南台听见方成烟的冷笑,知道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对这种环境嫌弃才不肯好好吃饭的,倒也没有反驳,只默默地也端了一碗饭,跟她上楼去了。
教堂的二楼有个卧室,床上躺着一个人。方成烟把饭端到卧室里,向那人淡淡地道:“今天好一些了么?坐起来,我喂你吃饭。”
床上的人咳了几声,冷冷地道:“不吃。”
方成烟重重地将碗放在卧室里的桌子上,哼了一声:“想死就自己抹了脖子,多简单的事。在这里赖着不死,天天让我来照顾你,你倒是会做长远的打算。”
那人冷笑一声:“比不得你,我又没求着你照顾。”
一时空气里倒有十分静默,陆南台对方成烟的发怒只作不闻,如今静默了也不觉怎样,只埋头吃饭。他很快就吃完了剩下的饭,向方成烟道:“我下去了。”说完就端着碗重新下楼去了。
听见陆南台的声音,那人终于动了动,大约是牵扯了哪里的伤口,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方成烟停下了夹菜的动作,站起身来,走至床前,似笑非笑地靠在墙上,借着外面的一点光凝神望着那人:“你从小被那个神父□□,长了这么大,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怎么,这时候竟然替我三贞九烈起来了?”
那人容色Yin郁秀美,正是方紫玉。方紫玉听见方成烟略带戏谑的语气,本就苍白的面容愈发难看:“我以为你……”
方成烟打断了他的话:“我这几天一直没有跟你说起这件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难过?实告诉你,我不难过,也不羞耻。被扶桑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怎么光彩的事,可那也不是我的错。反倒是你,倒是肯为我出头,结果不还是被打折了腿?”
方紫玉重新沉默了下去,这次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方成烟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忽然脱了外衣爬到床上去,伸出手去抱住了方紫玉,低声道:“紫玉,你别生气,也不要害怕。最难的时日已经过去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还肯爱我么?”
方紫玉在她爬上床来抱住自己的时候身子一僵,听见她轻柔的问句,分明是有恃无恐的样子,恨得他几乎呕出血来。他咬牙道:“我恨不得掐死你。”
方成烟已然明白了他的回答,听了他这句恨恨的话反而噗嗤一声笑了,亲了亲他:“好啊。你掐死我,再拿枪结果了自己,咱们来世投生在好人家,做一对夫妻,怎么样?”
方紫玉听她胡扯,闭眼不肯再看她。
方成烟犹不罢休,百般逗弄也不见他有睁眼的迹象。她想了想,轻盈地伸手解开了方紫玉的裤子,悄声道:“你想不想……”
方紫玉猛地睁开了眼,在被子下面按住了方成烟的手,斥道:“你做什么!”
方成烟闷声笑道:“我还没有跟爱人做过这事,倒先便宜了那群扶桑人。现在想要补足这个遗憾。怎么,你不肯么?”
方紫玉从来没听过方成烟如此直接的表达她的爱意,不,或许是听过的。只不过在那个时候,说着喜欢、爱的方成烟当真是一缕轻烟,抓不住也看不见,□□在她身上显得格外重,那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但现在无尽的□□压在她的身上,她看上去反而更轻了,像是能一拂即散的模样。
方成烟用身体和戏谑讨好扶桑军官,换来这一教堂人的性命,从前有瞧不起她,或者不服她在教堂里地位的,都被她唆使扶桑人带走了,剩下的就只有这几个人。方紫玉眼见着她冷眼送走一个又一个忤逆她的人,再清楚也不过她对救死扶伤是没有兴趣的,但他仍旧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救下那群人。
方成烟是个谜。方紫玉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入了她的彀,不要因为她难得一见的温和柔顺而放低了自己的警戒,但他还是接受了她给的名字,在扶桑军官□□她的时候为她毫无意义地出头。
但方成烟倒像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没有感激,也没有嘲讽,而方紫玉唯有愤恨,这让他觉得自己不那么低。
方紫玉冷冷地道:“不想,你下去。”
方成烟歪了歪头,笑道:“好吧,我听你的。”
她果然下了床,重新穿好了衣裳,出门的时候还给方紫玉带上了门。
陆南台在教堂的角落里教那个女孩子读书,听见下楼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方成烟从楼上下来了,又重新低下头去。
方成烟走到他的面前,开口时却在对着那个女孩子说话:“眠眠,你自己看书。我要听这个哥哥讲故事。”
眠眠有一点不情愿,但没有多说,一旁梳头发的女人笑了一声:“□□也要听少爷讲故事吗?”
方成烟蹙了蹙眉,没有理她,只是向陆南台道:“你想在这里留下,就要听我的话,要不然我能把你领进来,也能把你赶出去。”
陆南台依言起身,跟方成烟跑到了教堂的顶层的钟塔上。这时候已经开始下起了薄薄的雪花,落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