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黎不通事务,自然不清楚维持会的会长为什么要来找沈鹤城做,只拧紧了眉头,“哼”了一声:“都已经被学生弄瞎了眼睛,还要他去做什么会长,嫌他命太长了么?”
陈以琬道:“也不要这么说。我记得你哥哥从前是很热衷这类活动的,请他自然有请他的道理。”
陈以琬猜的不错,沈鹤城果然拒绝了出任维持会会长,次日便闭门谢客。
沈家好似一个硕大无朋的古董,固执地维持着旧朝的体面。若是陆南台在侧,应当会建议方兰徽住进去。
顾静姝一死,顾家头顶上悬着的利刃也没有稍微放松一些。贺宣在一次陪同顾景明赴宴的时候,被人放了冷枪,死在了路上。
陈以琬知道这事之后,麻木了良久,才嚎啕大哭。她哭得涕泪涟涟,全没有什么矜持和温婉。后来她想去给贺宣收尸,但贺宣死的地方被人放了一把大火,她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一摊黑色的余烬,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碎骨。因为死的不止贺宣一个人,所以那堆碎骨也不知道源自何人。
陈以琬是不管这些的。她以为贺宣既然死在这里,这些碎骨里一定有贺宣的,就拿了一个小布袋,收了一小捧黑色的灰,又捡了许多碎骨,想着自己捡了这样多,总有一根是属于贺宣的。若是她运气好,说不定都是贺宣的。
陈以琬最后离开了云间,她没有去白门找陈以蘅,而是去了南浦。临去时,只跟沈宝黎道了别。
友人的丈夫死了,沈宝黎是应当致以安慰的,但她没有心思,因为沈鹤城也死了。
沈鹤城是拿一根簪子自尽的,这样女人似的死法,沈宝黎只在一个真正的女人身上见过,认真的讲,她也是听来的。
沈宝黎一面为了哥哥的死伤心,转头看着方致的伤心模样,又忍不住要冷笑,一心二用,忙得很,自然就没有功夫去照管陈以琬的情绪。
这个时候,生死实在寻常得很,各人家的事情还照管不过来呢,谁还有心情去管别人。所以沈宝黎只是面上淡淡的,跟陈以琬道了别,就又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陈以琬到了南浦,才给陈以蘅写信,这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点点大了一圈,陆南台一面喂它,一面又防着它吃多了,见陈以蘅览信之后一直不说话,料想他心情不好,就推了推点点的屁股,让它走远一些。
点点不满意陆南台突如其来的粗鲁,哼哼了几声,索性伸出爪子来抓他的腿,陆南台无法,只得俯下身去,抱起它来就要走。
陈以蘅蓦然叫住了他:“阿台别走。”
陆南台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
陈以蘅将信放到一旁,微微一笑:“你还记得你妹妹那个加入社会党的女同学吗?”
陆南台怔了怔,才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似乎是叫扶苏的。
陈以蘅望着他,很温和地道:“她被捕了。你想去看看她么?”
☆、限河梁
扶苏是在石门被捕的。去岁她曾经刺杀陈以蘅的事被一直关照陈以蘅的那个首长所知晓,首长震怒,因此她甫一被捕,就被押解至白门。
白门自然有许多要讨好陈以蘅的人,扶苏手里又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是以他很快便得了扶苏的处置权。
陆南台听陈以蘅问他想不想去看一看扶苏,起初没有明白,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久不见面的陆南萧同陆南薇在一个夜里到访陈公馆。陆南台讶异地望着兄长,并没有多余的目光留给妹妹。
陆南薇见此,也不说话,只是垂首掐着自己的棉布裙子,脸上一毫的笑意也不见,却也不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是纯然的麻木。陆南台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只觉得她似乎清瘦了。
陈以蘅将陆家兄妹引进客厅,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坐在陆南台的身旁。
陆南萧倒不很在意陈以蘅在侧,反而向他笑道:“既然陈二少爷不走,我也不多绕一个人了。”他坦然问道,“我听说贵政府抓捕了那个叫扶苏的女孩子,请问她是要死了么?”
陈以蘅也怔了怔,不意陆南萧身在姑苏,竟然这样消息灵通,因为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道:“倒不至于要死。她现在是由我处置的,因为她曾经刺杀我,误伤了阿台,我前几日还在问阿台,想要怎么处置那个女孩子呢。”
陆南萧便笑了,转面问陆南台:“那阿台可有定论了吗?”
陆南台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要处置她的。”
陆南萧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阿台向来就不管这种事,扶苏虽然射伤了他,在他心里也未必将这当成什么非报不可的仇恨。”
陈以蘅闻言,面色一变,却辞色客气地道:“陆大少爷来此,不知道有何贵干?”
陆南萧道:“我来求陈二少爷帮我一个忙,将扶苏的处置权移交给我们陆家,可好么?”
陈以蘅不由蹙眉,看了陆南台一眼,见陆南台也是奇怪,便问:“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姑苏陆家是没有入任何一个党派的,怎么会来要一个